&esp;&esp;一个五色手钏。
&esp;&esp;她说,“抱歉,你送朕的那个,朕找不到了。但朕记得它的样子,试着编了一个。幼年不总说朕不给你回礼吗,现在给你。”
&esp;&esp;我伸出手,劳她给我戴上。
&esp;&esp;眼泪噗噗索索地掉。
&esp;&esp;那会阿母防她害她,她哪敢赠我东西,以做把柄!
&esp;&esp;还有一物,乃一个泛黄的平安符,上书“元丰十五年八月初十”。
&esp;&esp;皇姐说,这是一个妇人的慈心。
&esp;&esp;我不太理解,她让我回去问素节。
&esp;&esp;是夜,素节捧符反复看,老泪纵横,“元丰十五年八月初十,主子去大慈恩寺祈福,祈的两个平安符,一个留给自己,一个赠给了即将临盆的先皇后,盼她平安生产。”
&esp;&esp;我闻后无话,只轻轻颔首,又看那封信。
&esp;&esp;【吾儿亲启:
&esp;&esp;展信盼好!
&esp;&esp;经年分离,得儿之信十六封,却从未回之,愧矣。然思来念去多时,终是提笔书此信。
&esp;&esp;凡尔阅之,自当已知晓全部因果。一语言之,你皇姐生母死于卑劣的人性,而你生母则死于残酷的政治斗争。
&esp;&esp;故,至阿母死,直你观此信,恩怨已了结。
&esp;&esp;这般不堪之面目,原不欲与尔知晓。然为二人,方撕开遮羞经年之面具。
&esp;&esp;一为你皇姐,恐有人借吾之死挑拨你,再累其社稷危;二为吾己身,到底俗人多私欲,欲奢吾儿之谅解,欲图吾儿之爱意,欲盼吾儿之余生——
&esp;&esp;见月呈星,手足和睦。
&esp;&esp;景泰十二年秋,母绝笔】
&esp;&esp;皓月当空,清辉满地。
&esp;&esp;我于窗前再读此信,将那枚平安符藏于衣襟,贴于胸口,隔无边夜色与母闲话,“皇姐待我很好,我很平安,很爱她。”
&esp;&esp;也,很爱你。
&esp;&esp;【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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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第113章
&esp;&esp;◎靖明篇之不负君◎
&esp;&esp;我是大魏的第三代帝王, 但我并不是文烈女帝的亲生女儿,我是她从育婴堂领养的孩子。
&esp;&esp;也就是说,我是个弃婴。
&esp;&esp;这一点, 是在我七岁那年, 文烈女帝亲口告诉我的。
&esp;&esp;那一年,是景泰廿一年,文烈女帝在建章宫中养病,长安皇城由彼时的执金吾方贻掌控。
&esp;&esp;阳春三月, 文烈女帝身子稍有好转, 私服出宫散心。我和夷安长公主陪侍她一道。马车幽幽,一路赏花听鸟语,去了城郊的育婴堂。
&esp;&esp;育婴堂,是昭承太子薨逝后, 文烈女帝以他的名义在长安近郊建立的专门收养弃婴的地方,说是为他攒功德。
&esp;&esp;我清晰记得那会她和我说的话。
&esp;&esp;她说,“太子年幼夭折, 身为储君于国于民并无建树。但他天性纯善, 敏而好学, 若是能够承袭国祚,定可以造福天下百姓。”
&esp;&esp;她牵着我的手,走在育婴堂的林荫道上,看着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孩子们,常日苍白的面庞浮起笑意,垂眸与我继续道,“如今他便已经做了一件造福朕和这天下的事。”
&esp;&esp;林荫尽头有凉亭,日照充足,她带着我坐下来。
&esp;&esp;我好奇地看着她,见她眼角泛红,目光慈和,微笑与我说,“便是将你送到了朕身边。”
&esp;&esp;育婴堂中收养的孩子十中七八都是女婴,剩下二三即便是男婴也多有残疾。这不是建立者文烈女帝决定的,是这个世道决定的。
&esp;&esp;千百年来,世人皆重男轻女。
&esp;&esp;育婴堂中收养的孩子都是襁褓婴孩,有主动放在门口的,有堂中侍者按时去周边捡回的。这些孩子中,基本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身患残疾或者父母无力养活的,一类是想要男儿偏生女,如此被丢弃的。
&esp;&esp;是故堂中女婴甚多,女帝在择选的时候便将大部分的目光都盯在了女孩身上,进行考量。
&esp;&esp;是故细想,我也极有可能是哪户人家想要儿郎,却让他们失望的那个。
&esp;&esp;世人当难以想象,他们大多数所厌弃不喜的,偏是那个女儿身的九五之尊看重的。
&esp;&esp;文烈女帝所行多悖常理。
&esp;&esp;譬如,按照我这般身世,当永远隐瞒,不让我知。
&esp;&esp;但她却告诉了我。
&esp;&esp;我幼时不曾多想,直到景泰廿九年,她让荣嘉长公主知晓了其生母陈氏同她的种种恩怨,我忍不住问,“左右那老妪大限将至,君母何必要让姨母知晓,徒增她与您离心的风险?”
&esp;&esp;她道,“那我们如何保证除老妪外再无旁人知晓?纵无旁人知晓,焉知你姨母自己心中不疑不惑?还不如让她晓得,摊开说明了,彼此安心。”
&esp;&esp;我便是在那个时候悟到她当初对我坦白真相的意义。
&esp;&esp;是啊,纵使我的身世只有她与夷安长公主晓得,但是待我长大,我会不会好奇我生父何人?如此,会不会去查闻鹤堂的档案?若是闻鹤堂档案有疑,我会不会再有旁的念想?我又会不会因为心中存疑不踏实,生出杂念,累伤旁人?譬如夷安长公主的后人,恐他们间尚有知情者?
&esp;&esp;人心难测,世事难料。
&esp;&esp;诚者,永远是最有力量的。
&esp;&esp;后来大了,执掌山河后,又有了更深的体悟。
&esp;&esp;实乃文烈女帝,那养我造我的女君,她太爱这社稷苍生了。
&esp;&esp;唯恐这天下多生动乱,便在自己能够掌控的时空中,尽可能地清除隐患。
&esp;&esp;而她实在是位善谋人心的帝王。
&esp;&esp;彼时同我讲了身世,便又问我忧不忧,怕不怕?
&esp;&esp;怕不怕有一天她觉得我不够好,便会不要我?她会在这育婴堂上百孩童中重择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