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安先感觉到不对,底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询问他要怎么样。
陆长鹤淡淡扫他一眼,“去趟洗手间。”
腕上的手劲才送下来,“早去早回。”
“嗯。”个屁。
什么破场子,老子才不奉陪。
但陆长鹤确实先去了躺卫生间,只靠在门口,点了根烟冷静冷静。
领带被扯下几分,衬衫纽扣解开两三颗,成熟的装扮跟他身上的少年痞气所融合,莫名有种破碎的美感。
罗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了席走过来,二话不说靠在了陆长鹤旁边,见状陆长鹤也顺手递了一根烟给他。
“又闹这样?”罗森垂下眼睫,点燃烟头,睨看向他。
“谁想似的。”陆长鹤冷哼一声,脑袋后仰靠上白墙,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等老头子什么时候开窍,接受我是个废物,扶不上墙的烂泥,当我是空气,才可能不会闹成这样。”
有时候他宁愿自己没有生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家族里,正因为家大业大,对于家族子弟的管控就会无比严苛,也就是说,从生下来那刻,他的人生就注定需要背负某些东西,正因为他的抗拒,他就是不被人所期待的。
陆丰永远对他有要求,但永远都看不起他忤逆长辈意愿时差劲的烂样子。
对陆丰来说,他陆长鹤,就是个失败品。
嘬完最后一口,烟雾缭绕,飘至半空消散,他的神情溺在其中,晦暗不明,将烟头摁进掌心熄灭,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纠结个屁,你天赋又不在这儿。”罗森直起身,吞云吐雾间,偏头认真看着他,“不过话说回来,小天才,鱼和熊掌,你真不打算得一个?”
瞳孔的色泽愈发暗淡,他没去正面回应这句话,罗森不止一次这样问他要不要继续去追逐那条路。
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年自从跟他爸大闹过后,他退出赛圈,关于前路,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他给不了任何答案。
对他来说,接受常态就是最好的自救方式,无论是退圈,亦或是被家族看不起,熟悉了都是常态。
他当个俗人,得过且过吧。
陆长鹤轻叹,眼睛看准叫住了一个路过走廊佣人,眸中里透着从未有过的,暴戾的锋芒,气压降低,语调也具压迫,“你们这有后门吗?”
佣人被他看得后背发凉,结巴回答:“……非、非常抱歉,宴会厅的话,是只有正门的。”
“……”陆长鹤不跟她废什么话,愁准了走廊尽头,敞开的玻璃窗,一步步走近。
佣人捏了一把汗:“先生?”
罗森见怪不怪了,靠在墙上饶有趣味欣赏起他的翻窗举动,要不是陆长鹤在郁闷头上,他高低要拿手机给他拍下来反复欣赏。
在佣人惊恐的目光下,他双手撑起窗沿,丝毫没犹豫翻身下去,消匿在无边的深夜里。
“翻、翻出去了?”
陆长鹤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间不算早,因为早知家主要赴宴,这个点别墅内依旧灯火通明,还有零星几个值夜班的佣人。
大厅亮堂着吊灯,陆长鹤换好拖鞋往里走,余光瞥见某处角落,梨子的窝前,沈离还在给它喂猫条。
他没有多大心情搭话,当做没看见顺路绕过去,直直往电梯口走。
被沈离逮了个正着,“陆长鹤?”
他听见了,但没停下步子,仍旧在越走越远。
沈离觉得奇怪,还当他只是没注意听,忙去桌上抓了一把什么东西,追上去,直到拦在他身前,“我还找你呢,刚好你回来了,针对你的错题处,我给你重新出了一张测试题,然后我事先再给你讲讲题型。”
边说边把刚刚顺手抓的题纸在他眼前挥了挥。
“……”他终于没再往前跨步,沉默着垂眸,冷冷看向那张正一改往日,在和他滔滔不绝的脸。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沈离眸光澄澈,单纯疑问地歪了脑袋,见他仍旧不讲话,索性自己先讲正事,“哦对了,还有这个。”
她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会儿,将一只成色上乘的翡翠玉镯展现在他眼前,“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翡翠玉镯,你看看这种样式的柳姨会喜欢吗?到时候我们照着相似的买也行。”
“嗯?”
“陆长鹤?”
她的脸越凑越近,分明是询问话语却像在逼问一般一股脑怼在他眼前。
他根本没有精神去分辨她在说什么,心里的郁躁更盛,眼睛里映射出寒光,鼻子里喘着粗气,压抑着什么难耐的情绪。
实在忍受不下去,陆长鹤沉沉哼一声,抬手拂开挡在身前的她。
噼啪——
沈离心脏重重跳动一下,大脑一瞬发蒙,本该握在她手上的玉镯摔碎在地,题纸纷飞,摇摇晃晃也跟着落到地上。
“……”
“……”
陆长鹤眼底闪过讶异,他刚刚没有很用力,只能是沈离压根没想到他会挡开,所以手上的劲儿也是松的。
他不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但眼下也实在没心情应对,只想之后找机会赔她还是什么。
于是淡淡丢下一句:“以后不用讲题了。”
步子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沉闷的电梯门声关上,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沈离一个人。
她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甚至不敢去碰地上碎成几段的玉镯,伸手去捡时,浑身连着手都在颤抖。
“镯子……”
碎了。
这是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份念想了。
她开始慌乱地跪在地上,神色仓皇地拾起镯子的几段,生怕落下一段还到处张望着有没有碎到别处去。
温热的液体慢慢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渗透进她惴惴不安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大喘粗气。
视野完全被热泪模糊,她捧起一段段碎裂的玉镯,揉在手心,满心愧疚。
她连妈妈留给她唯一一件东西都没有保管好。
沈离想哭出声音,但像被扼住咽喉,怎么也发不出一点响声,任由大颗大颗的泪珠浸湿脸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的电梯门再次发出叮的一声,熟悉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停至沈离跟前,无奈望着她坐在地上哭得狼狈的脸蛋,陆长鹤叹息一声,伸手想去扶她,被她一手挡开。
撒气似的,看也不正眼看他。
“什么镯子哭成这样?”陆长鹤当然不知道这镯子对沈离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理解她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只是在回房间前,留了个念想往楼下看了一眼,然后内心挣扎完就又赶了回来。
他像哄小孩一般轻声细语:“我赔你行不行,我赔你个更贵的。”
“这是妈妈给我的。”沈离睁着红润的眼眶怨怼瞪向他。
他根本赔不了。
他越哄她就越难过。
“你不想看就不想看,你推它干什么。”她从来没这么讨厌一个人,她本来已经对他改观了的。
可他这样阴晴不定,分明前一天答应她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看都不想看一眼,也是他死乞白赖要她辅导,到现在他连题纸都甩掉了。
怎么会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看她越哭越凶,陆长鹤就知道这丫头是真的崩溃了。
他从未真正去了解过她,只是片面地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够攀上陆家的高枝,以后就都是坦途。
他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