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呀”了一声:“被我喝完了是不是?”
声音还有点赧然,有点懊恼。
祝猗瞥了唐灼一眼,没有答话。
她三两步走到冰箱前,一拉,再一转身,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陶瓮。
“什么?”唐灼轻轻扯了一下衣边笑道,“这也是给我的吗?”
“酿了就是用来喝的。”
祝猗做了一个往前递的动作,示意唐灼接过。等她回身关了冰箱,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趁老太太和刘姨不在喝完,假装从未有第二瓮酒,如何?”
唐灼说:“喝的太快容易醉。”
祝猗抬头往唐灼的房间看了一眼:“那就私藏在你那里,喝完之后等刘姨不注意再用空瓮偷天换日。”
唐灼悄声说:“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祝猗像坏学生一样怂恿:“反正已经喝到了肚子里。”
唐灼笑着低头,深深地嗅了嗅酒香,甜醇的酒味儿醺得她眯了眯眼。
神态像猫一样。
说到猫——
祝猗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点动静,忽而转头,朝着一闪而过的毛团“喵”了一声,喵得很生硬。
毛团停下来,从乱七八糟堆放着的礼盒后探出头来。
祝猗蹲身唤它:“山君!来——”
毛团慢慢走出来,一只威风凛凛的猫神气地昂首看着两人。
唐灼睁大眼睛,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
她认出来了:“这就是老师的那只三花娘娘。”
山君看着祝猗伸手,于是一个猛扑,跳进她的怀里。
祝猗抱着山君起身,山君踩了踩她的肩膀,扭头审视着唐灼。
“是它。”祝猗掂了掂山君说,“在这儿养的越来越壮,力气也大得很。来,山君,和漂亮姐姐say hi。”
山君严肃地和唐灼对视,然后短促地哈了一声,带有咕噜咕噜的底噪。
唐灼不觉恼,反而有趣似的轻声道:“怪不得叫山君,像小老虎似的。”
祝猗本来还想邀请唐灼摸猫,一个有猫人士常见的社交活动,这阵也不敢了,怕山君反而要生气递爪。
莫名的,她就有种浓烈的自惭,好像离婚带孩人士在尴尬地相亲。
祝猗挠了挠山君的下巴,与她对视:“挺聪明的,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呢,嗯?”
山君长长毛毛的尾巴拍了拍她的肩颈,从怀里一跃而下,抬头又瞅瞅唐灼,一溜儿跑走了。
唐灼的目光一直追着山君,恋恋不舍。
“我也想要一只猫。”唐灼说,“但是一直没能实现……没法带着它随时离开,也怕照顾不好,总之是没法实现。”
祝猗轻轻握了一下唐灼的手腕,又松开,朝沙发走去,无声地带着唐灼随她落座。唐灼就这样无知无觉地抱着一瓮稠酒跟着她,并挨着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还是没钱闹的。”祝猗轻松地说,眼睛并不看她,专注地调电视,“不然雇上十个八个人照顾安排着,还不是想怎么养就怎么养。”
唐灼语带调侃式的委屈:“哎呀,这么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养猫了喔。”
祝猗一只手拿遥控器调电视,另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两个纸杯放在茶几上,示意唐灼倒酒。
唐灼很配合,双手抱瓮一点一点地斜,怕轻飘飘的纸杯被碰倾倒,于是小心不叫陶瓮挨上。
祝猗随便调了一个频道便撂下遥控器,扶着纸杯,余光波澜不惊地掠过唐灼。
她此时有种认真笨拙的可爱感。
祝猗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女主笨笨的样子了。
以前她觉得这种人脑子和笨蛋美人一样残疾,现在知道是她自己不解风情。
不过唐灼也不是笨蛋美人,要准确说,应当是她天然地就拙于这种事儿。
“这种事儿”具体是什么,祝猗此时也说不大清楚。
这一瓮的酒似乎要更甜些,黄桂馥郁的香气从她倾倒的潺潺酒水中恣意弥漫开来。
祝猗等唐灼倒完酒后,往后坐了坐,仰靠在沙发上,方便恣意地看唐灼。
唐灼很仔细地从抽屉里找出一次性小茶匙,给自己从瓮里舀了两瓣黄桂,用小茶匙拨一拨,闻一闻,别在耳后的头发顺势散垂在颊侧,随着不知是哪来的风还是唐灼的动作轻微摇晃。
祝猗看着她的那一绺随性的头发,也看唐灼的侧脸。
唐灼喝酒前嘟哝了一句:“拿纸杯喝酒看起来会不会有点怪。”
祝猗不太赞同,但她没说话。
唐灼拿纸杯的手势是兰花指,做起来不廉价也不显柔婉,反而很潇洒。
这时候纸杯变成比高脚杯更高级的东西了,有不拘于形器的落拓感。
唐灼对酒水黄桂研究够了便抬头看电视,间或抿一口。电视上正放的是一个老剧,她看得很投入,偶尔点评两句。
祝猗有没有附和,唐灼并不在意。
祝猗也不在意她这一点。
虽然电视剧的声音不大不小,窗外还有秦岭夏夜特有的虫鸣,偶尔一两声山君的喵呜,但她突然感觉很安宁。
这种安宁是流动的,无声地冲润了她心底一直遗留的烦躁。
唐灼忽然出声:“祝猗,我好像有点醉了。”
她偏头,眼睛亮晶晶的。
祝猗有点惊讶,旋之又有点本能的惊喜,很难说这个惊喜是什么意思。她看了看唐灼,伸手拿她面前的酒瓮时,唐灼轻轻按住瓮口。
于是祝猗立刻拿不动了,她挑眉看着唐灼。
“我要抱到我的房间里去。”唐灼宣布,“藏起来,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再喝。”
真醉了吗?那些社交边界好像被她的酒气模糊了。
祝猗说ok:“要我送你上楼吗?”
唐灼已经站起来了,闻言侧身低着头看她。祝猗向后靠在沙发上,很怡然地抬头望过来,像一只饭后餍足的大猫。
唐灼好像看到她粗壮而蓬松的尾巴在悠闲地拍来拍去。
“好啊,”唐灼伸手,“呐,走吧,y knight。”
祝猗就这样坐着看她,过了两三秒,轻轻捏着唐灼的手指,翻面。
她慢慢低头,在唐灼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像女骑士一样。
“遵命。”祝猗说。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投雷
唐灼全程没有拒绝,任她动作,直到柔软温热的触感自手背皮肤传直脑海时,她才微微瞪大了眼睛。
祝猗再抬头的时候,唐灼的眼睛里满盛着兴奋的笑意。
祝猗拉着她的手站起来,领着她往前走时,也被她的笑感染了:“这么高兴啊?”
唐灼想也没想地回答:“是因为我第一次做prcess啦,骑士小姐。”
有一股轻微的酥麻从尾椎悄然向上蔓延。
像是自己真的接受了骑士册封一般,正随她的埃莉诺女王在封地闲居。
祝猗问:“以往都只是dy?”
“不不不,这个词也有些高大上了。”唐灼说,她想了一下更正道,“应该是专为那些prcess和dy服务的匠人,画匠。”
楼梯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有些窄了,祝猗换手拉着唐灼,在她前面带路。
唐灼不肯老老实实地走,重一下轻一下地踏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