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师尊,我听闻你与师父生死患难,相濡以沫,是一对神仙眷侣?你们为什么分房睡?”
&esp;&esp;云骄还不说话。
&esp;&esp;祝时晏孑然一身当了十年孤魂,好容易得了人身,话说不完。喜欢跟前跟后,追着云骄问一些对方不想回答的话。
&esp;&esp;像一艘横空而来的舟楫,搅动无心苑一池死水。
&esp;&esp;云骄拿他没奈何,偶尔也会回答两句,话逐渐便多了。
&esp;&esp;铜板倒很喜欢这个新来的祝时晏,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esp;&esp;究其根本原因,大约是祝时晏嘴甜,喊他“铜板师兄”。
&esp;&esp;除此之外,无相宫中还有“元宝师兄”“白银师兄”“算盘师兄”……
&esp;&esp;“感觉你来了之后,宫主心情好了不少。”铜板在院门边支了个炉子煎药,拿蒲扇扇得烟气袅袅,满院药香。
&esp;&esp;“他几乎半张脸都被遮着,成天都是同一副表情,你怎么看出来他心情好的?”
&esp;&esp;“他每日待在东厢房的时辰变短了。”
&esp;&esp;“那是当然!他一在里面,我就到门口念《药宗结丹要诀》。”
&esp;&esp;说这话时,祝时晏正拿着本《道门通鉴·其一》——当然,只是书壳,里面包的实际上是衡川醉士的最新言情话本,《侯爷他悔不当初》。
&esp;&esp;“怎样?你来了几天了,宫主教你本事没有?”
&esp;&esp;“没有!”祝时晏苦着脸道,“他给了我一根竹竿,让我每日练剑三个时辰。”
&esp;&esp;“哦?”铜板瞪圆眼睛,满眼钦慕,“难道是《步虚剑法》?看样子宫主对你很是器重,一上来便授你绝学。”
&esp;&esp;云骄正是使得一手虚实交错变化诡谲的《步虚剑法》,才又被称为“步虚判官”。
&esp;&esp;“铜板师兄有所不知,《步虚剑法》十分精深,要求修习者对衍天宗心法道术融会贯通,非一般人可以习得。”
&esp;&esp;“那你每天早上拿着根竹竿戳戳戳,是在练什么?”
&esp;&esp;祝时晏将书合起,往台阶上一拍,恨恨道:“是《参阳剑法》!”
&esp;&esp;这辈子都逃不过练《参阳剑法》的命!云骄这是把他当祝时晏的弟子培养了吗?
&esp;&esp;铜板恨铁不成钢,直叹气。
&esp;&esp;他把煎好的药用纱布过了三遍,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药炉,将碗递进祝时晏手里。
&esp;&esp;“时晏师弟,你得在宫主面前多多表现,好让他早日传授你本事,日后我和元宝算盘他们还要靠你庇护。你把这碗药送去东厢房罢。”
&esp;&esp;祝时晏讶然:“师尊他病了吗?”
&esp;&esp;“是给参阳仙君的药!”
&esp;&esp;“哦……”
&esp;&esp;祝时晏端着这碗熬得黢黑的药,来至东厢房。门也不推,直愣愣往上撞去。
&esp;&esp;“砰”地一声巨响,汤药顿时泼了小半碗。
&esp;&esp;铜板端着药炉正欲出院门,看到这一幕差点把炉掀了。
&esp;&esp;“祝时晏!你在干什么呢?!”他压低声音骂道。
&esp;&esp;祝时晏捂着起包的脑袋嘶地吸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比从前,有了实体后便无法自由穿门而过。
&esp;&esp;“时晏吗?”云骄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将药放在桌上即可。”
&esp;&esp;推门进去,只见云骄端坐在矮几边,一卷白宣纸摊开在他面前的矮几上。
&esp;&esp;边桌的香炉里点着一味特别的香,气味甘苦清幽。
&esp;&esp;乌衣墨发在草席上随性铺开,有着别样风流。他只是随意那么一坐,便像寥寥几笔勾勒的水墨图,意境超然。
&esp;&esp;祝时晏才将药碗放下,又听云骄道:“过来。”
&esp;&esp;走近案几,足有四尺长的宣纸上面写满了字,上面墨迹还未干。
&esp;&esp;云骄的字太草,祝时晏一时未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esp;&esp;还待细看,忽听云骄朗声念道:
&esp;&esp;“天地化均,万治其一。渊静藏珠,神鬼俱服!”
&esp;&esp;接着他朝矮几上一拍,那四尺长的宣纸便凌空飞了过来,绕在祝时晏周身旋转。
&esp;&esp;一股柔和而刚劲的力量将他托起,他整个人浮在半空,四肢不得动弹。
&esp;&esp;抬眼看去,正在做法的云骄袖袍无风自动,遮眼的黑绫与青丝一并在脑后飞扬舞动。
&esp;&esp;只听他一声清叱:“现!”
&esp;&esp;祝时晏感到一股灵力从百会灌入体内,游过之处泛起一阵饱胀酸涩感。
&esp;&esp;灵识内忽然响起云骄的声音:“你稍作忍耐。”
&esp;&esp;他忽然明白过来,云骄在替他这个不知来路的精魂找寻原身!
&esp;&esp;“师尊!放我下来!”他在灵识内与云骄直接对话。
&esp;&esp;“噤声。”
&esp;&esp;“想不起来不打紧的!真的不打紧!我做野魂做惯了,若是想起前尘往事,兴许反成负累。”
&esp;&esp;祝时晏慌张不已,生怕云骄这一查探,发现自己和对面床上躺着的那位有什么关系。
&esp;&esp;到时候他又要编出什么理由来糊弄云骄?
&esp;&esp;万一不等他编出理由,那玉符便碎了!他又要被打回原形,成为一缕孤魂。
&esp;&esp;“嗯?”云骄在他灵识内发出一声疑惑,身影瞬息移至他身边。
&esp;&esp;祝时晏见他又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玉符,心中警铃大作。
&esp;&esp;正在这时,屏风后祝时晏的肉身忽然从喉咙里吭了一声,嘴角溢出一股暗红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至枕上,不刻便聚成一汪。
&esp;&esp;“时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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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祝时宴一觉睡到了下午,睁开眼的时候对上了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esp;&esp;“你醒了?”对方见他醒了,脸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