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似是从草原里面钻出来的似的,周老三嘴碎子,一边儿踉踉跄跄后退,手里的刀子往前面斜地里砍,一边儿呢喃道:
&esp;&esp;“郑老狗,你个废物,怎么就这么死了,不是说了得要活着回去再养一只狗吗?”
&esp;&esp;“你死了痛快,这么多草原蛮子扔老子这儿,老子怎么打?”
&esp;&esp;“你死了,我怎么办?”
&esp;&esp;“你死了之后,咱们那一边儿的弟兄,就真只剩下我一个了啊,全死了。”
&esp;&esp;周老三提起手中的刀锋,指着前面的蛮子,大口喘息,再不会有来自于后方的援军,不会有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出去为了一条狗打架的同袍。
&esp;&esp;他站在这里,旁边也不会有一只趾高气扬的小狗挺胸抬头站在这里了。
&esp;&esp;他死了以后,自己的营号是不是就没了?
&esp;&esp;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在乎起来这个没什么所谓的事情。
&esp;&esp;“天和三年,归字营偏将军麾下冲阵军。”
&esp;&esp;“最后一员。”
&esp;&esp;周老三心里想着这些话,吐出一口气,双手握着刀,右手的手和这刀柄捆在一起,他左手抓住了被鲜血染红的布带,缠绕了好几圈,用力一抓,低声道:
&esp;&esp;“我现在跑是不是迟了?”
&esp;&esp;顿了顿,然后换了语气:“不准跑。”
&esp;&esp;“不准。”
&esp;&esp;这一句话似乎是因为那些战死在不同地方的同袍说的。
&esp;&esp;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不知道为什么大陈就逐渐没落,不知道大陈为什么就要亡国,但是只是知道,陈失大势的周老三挥舞刀子,大吼道:“来啊!打啊!!!”
&esp;&esp;他这个小兵,一个到处都是的小兵,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战斗,不知道为什么又打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输了,不知道为什么亡国的,但是,一直都在战斗的小兵。
&esp;&esp;一个没什么本事,活生生的人。
&esp;&esp;知道后面再没什么援军,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esp;&esp;那就厮杀吧,不知道为什么走到如今这一步,那就厮杀吧,他愤怒着挥出了刀子,但是下一刻,一枚箭矢从天上落下来了,箭矢带着恐怖的流光,似乎就这样凿穿了这个方位。
&esp;&esp;轰!!!
&esp;&esp;周老三的动作顿住了,这里的重甲突厥兵竟然倒下去了,马蹄的声音,是援军?!但是周老三的脑子里,这个念头才刚刚出来,就被他压下去了。
&esp;&esp;援军?
&esp;&esp;不会再有援军了,不会有了。
&esp;&esp;又是蛮子的兵,可是这些兵为什么就死了。他茫然的站在这里,转过身来,看着远处,马蹄声掀起的烟尘里面,一柄一柄的大纛翻卷着落下来了。
&esp;&esp;眼前是骑兵,重甲骑兵,那种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毫无疑问,乃是真正战场上的绝对大杀器,是顶尖的顶尖,周老三的身躯似乎凝固住了,他似乎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esp;&esp;呆呆看着前面,万军奔腾,却在靠近他的时候,猛然散开来,特殊的,穿着绯色战袍的重骑兵犹如水银泻地一般自然地分开了,一面大旗翻卷着。
&esp;&esp;绯色的麒麟纹路,墨色的秦字大旗。
&esp;&esp;秦王。
&esp;&esp;陈国的精锐们陷入了茫然,恍惚之中,犹如幻梦,他们看着那身为敌国的大军出现在了战场上,然后,在突厥正面冲击陈国的时候,这一支军队从侧面凿穿进来,撕扯突厥。
&esp;&esp;大汗王的眉毛皱起,终于还是松缓下来了。
&esp;&esp;他没有意外,有的,只是遗憾。
&esp;&esp;终究是赌错了。
&esp;&esp;但是,无论如何,却也已经是拼尽全力,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如此拼杀一搏,就算是失败了,也比起未来中原一统,草原坐以待毙的好!
&esp;&esp;草原上,悍勇的民族,就该死在驰骋的马上!
&esp;&esp;岂能死在美酒和歌舞当中?!
&esp;&esp;陈天琦看到了援军的抵达,心中欣喜之余,忽然发现,眼前这本该是陷入绝境的大汗王,身上气焰猛烈地暴涨起来了,带着一种坦然,带着一种决绝,奋勇厮杀。
&esp;&esp;而在这个时候,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忽然有两道凌厉的撕裂的破空声响起来了。
&esp;&esp;箭矢破空,锐气森然,贯穿了整个战场,陈鼎业抬起头,两道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射了过去,箭矢上带着一股凌厉的劲气,几乎要将他的鬓发彻底切断,白发扬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