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魏来送什么?”
&esp;&esp;“他送什么是他的事,你想好送什么没?”唯有这种时候,魏杉听不出她声音里的不耐烦和冷漠,眼中闪着贪婪的光,仍笑着说:“我前几天去金店看到一个金手链,那可真气派啊,恰好镶嵌的又是个貔貅。你买那个送老爸,辟邪又招财,正好去去我这几年的霉气!”
&esp;&esp;“你要去的岂止是这几年的霉气?”魏芷生生咽下这句话,因为她知道这话一开口,她今天上班必定迟到。
&esp;&esp;她大口喝完杯子里最后的豆浆,拿起lv包起身往外走去。
&esp;&esp;“没钱。”
&esp;&esp;“你这是什么态度?!”
&esp;&esp;魏杉起身追到玄关,险些被关回来的木门砸歪鼻梁。
&esp;&esp;他恼怒地扯长脖子,对着魏芷的背影高声道:
&esp;&esp;“别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告诉你,就算你飞上天了,我也依旧是你爹!不就是一串手链吗,也能把你急成那样?目光短浅!等我发达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esp;&esp;“当初就不该让你去读那个什么大学!越读越回去了,简直忘记了孝这个字怎么写!”
&esp;&esp;魏芷没有回头,大步走出了杂货铺。
&esp;&esp;视野一开阔,就连空气好像也清新了起来。她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快步朝公交站走去。
&esp;&esp;天堂在头顶,地狱在脚下,而她不活不死的地方,叫人间。
&esp;&esp;从魏家到上班的地方,坐车要坐半个小时。魏芷上车的时候,车上正好有一个双人座位靠窗的那边空着,旁边坐着一个玩手机的上班族。
&esp;&esp;魏芷一边庆幸一边赶在别人的屁股降落之前先占据了空位。
&esp;&esp;两个正在朝这里挤来的大爷大妈只能悻悻转身,而被魏芷撞到膝盖的上班族则抬头看了她一眼。
&esp;&esp;魏芷低声道歉后,对方又低下了头。
&esp;&esp;坐好后,她本想随意刷个朋友圈,却发现第一条就是魏杉新发的消息。
&esp;&esp;“俗话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而我的女儿良心被狗吃了,怪不得最近老是胸闷气短,都是被孩子气的。”
&esp;&esp;配图是一板吃了一半的止痛药。
&esp;&esp;魏芷冷笑着在下面回复:“就是被你吃的。”
&esp;&esp;她知道很快会有夺命连环call,果断在那之前先拉黑了魏杉的电话和微信。
&esp;&esp;她决定不再看手机添堵,转头望向窗外。
&esp;&esp;公交车在行驶过程中轻轻摇晃着,后排不知哪儿有两个中年男人正大声讲话,声音从车尾荡到车头,似乎要让整车人都一齐加入进来。他们从今年奥运会破纪录的高温,到激烈进行的美国大选,再谈到本省的经济政策,越聊越慷慨激昂。
&esp;&esp;而离魏芷更近的谈话,是身后两个中年女人的窃窃私语:
&esp;&esp;“又跳楼死了一个……”
&esp;&esp;“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脆弱了。”
&esp;&esp;空气中漂浮着唾沫星子、汗臭、偏见、沉默和无奈。
&esp;&esp;今年的江都市已经有一半的公交车都替换为新能源空调车,但魏芷乘坐的路线依然是老式的公交车,只能靠开窗透气减少一些闷热。她将车窗猛地推到最大,既让凉风迎面吹拂,也将车内的喧嚣扔在脑后。
&esp;&esp;魏芷以前也想过死,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的她虽然也寸步难行,但她已看到了希望。
&esp;&esp;带着燥热夏意的轻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魏芷伸手将其别到耳后。
&esp;&esp;铂金的订婚戒指在她的中指上熠熠生辉。
&esp;&esp;……
&esp;&esp;“这是我女儿的手账,写着今年冬天要去学滑雪——”
&esp;&esp;“这是下个周的画展门票,我女儿买了就说明一定会去看——”
&esp;&esp;“这是我女儿买的新裙子,我昨天才收到快递——”
&esp;&esp;“我女儿还资助贫困生,她最热心善良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呢?”
&esp;&esp;翁秀越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半身裙,脸上画着干练简洁的妆容,正将小心装在文件袋里的“证据”一样一样拿出来解释给办案的民警听。
&esp;&esp;她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那些东西正在她手中轻微颤抖。
&esp;&esp;“民警同志,你看,这很明显吧,我女儿不可能自杀的,你们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才行。”
&esp;&esp;虽然知道翁秀越带来的东西无法改变什么,负责此案的民警老吴还是耐着性子看完了。这大概是因为他也有一个同龄的女儿。
&esp;&esp;“翁女士,不能立案的原因我们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在这次事件中,你女儿是以自己的意志跳下楼的,刑事技术室没有在天台找到任何能证明存在被迫的痕迹。那天没有下雨,足迹很清晰,以季琪琨和你女儿的距离,他是完全没有机会作案的。”
&esp;&esp;老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说道:
&esp;&esp;“而且——你女儿有自残的习惯。”这一个证据,比翁秀越带来的所有证据加起来都要强力。
&esp;&esp;你以前不知道吗?他到底把这句话咽下了。
&esp;&esp;尽管他咽下了那句指责的话没有开口,翁秀越却像是知道他后面未完的话一样,脸色陡然苍白。
&esp;&esp;即使如此,翁秀越依旧逼视着老吴,她生命中的所有力量好像都在这一刻凝聚在眼中,宛如熊熊烈焰的燃烧。
&esp;&esp;“她是被人逼的……我女儿从前不这样的,是和季琪琨在一起之后才变了。你们不是都知道吗,要不是季琪琨,我女儿不会自残,更不会跳楼自杀!他活活逼死了一个人,难道就这样逍遥法外了吗?!”
&esp;&esp;“……事情就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各方面的调查,梅满的确是死于自杀。”老吴避开她的目光和尖锐的问题,说道,“季琪琨那边同意人道主义赔偿,我们今天也叫了他过来,具体的赔偿金你们可以自己协商,如果还不行就上法院——”
&esp;&esp;“我不要赔偿!”
&esp;&esp;翁秀越的尖叫撕裂了她冷静的面庞,打断了老吴的话。
&esp;&esp;她喘着粗气,像是肺叶上压了一块秤砣,妆容下满是血丝的双眼从老吴脸上,转移到刚刚踏进派出所大门的季琪琨身上。
&esp;&esp;季琪琨也发现了她的存在,毫不犹豫地朝她走来。
&esp;&esp;因为前车之鉴,立即有两个年轻警员自觉站了过来,随时提防着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