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秦攸转身疾驰而去,曹敦赶紧拉住卢湛,“你别走,你在这儿看着李大人,我得去刺史府叫人来把里面那尸身给送回去。”
&esp;&esp;卢湛一愣:“大人不是让留活口吗?”
&esp;&esp;曹敦不便直言,朝李规怀里的婴孩使了个眼色,卢湛顿时张大了嘴,不知说什么好,一直呆站着一言不发的李规却忽地开口,但气咽声丝。
&esp;&esp;“不……”
&esp;&esp;李规终是回过神来,看向面前这两人,犹豫片刻,上前将孩子交到卢湛手上,卢湛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双手如灌了铅,不敢使劲也不敢动。
&esp;&esp;“请代李某将她……”李规艰难地咽了咽,转眸看向屋内,“她们……交给徐公。”
&esp;&esp;待李规走远,曹敦看向如遭雷劈了一样木楞着的卢湛:“你光点头,你知道他说的是谁?”
&esp;&esp;“嗯,知道。”
&esp;&esp;卢湛低头看着手里的女婴,小小的脸皱巴巴地,他都分不清眼睛在哪儿,但她似乎是看见了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esp;&esp;暮霭冥冥,刀架在脖子上冷冰冰的,胸前那划给李规看的伤口被风一吹也冷冰冰的,但都没有裴晏现在的心凉。
&esp;&esp;他虽如她所说让卫队不要跟着,但他们哪敢真的不跟着,不过是留出一段距离,时刻伺机而动。
&esp;&esp;云英将他双手反剪,挡在身前,戒备地后退着走。他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的鼻息扫在后颈。
&esp;&esp;“你想让我跟你走,不需要动刀子。”
&esp;&esp;“你要杀的人越来越多了,不怕他失了手吗?今日那些人便是守株待兔,等他走了才动的手。”
&esp;&esp;“云娘……”
&esp;&esp;“闭嘴。”
&esp;&esp;云英用力扣紧他手腕,“少说废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esp;&esp;裴晏哑然苦笑:“你真要与我分这么清楚?”
&esp;&esp;云英不想和他说这些,押着他退进巷子里。南门附近的小巷又窄岔路又多,拐过几道弯,总算是甩掉了那些小跟屁虫。
&esp;&esp;云英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丢下手头这只最大的,裴晏忽地反手摁上她手臂几处穴位。
&esp;&esp;手上劲一松,他一回身反将她双手锁在身后,抵上墙边。云英左右挣扎未果,抬膝猛踢他腿心。裴晏嘶了声,却也不松手,头埋进她颈窝,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esp;&esp;“你是真不留情的?”他咬牙道。
&esp;&esp;云英失笑道:“裴少卿到现在还要扮情种,这算是你的癖好?”
&esp;&esp;裴晏听出不对,“你以为我在骗你?”
&esp;&esp;“东门外的江堤不是你凿的吗?你骗了我,也骗了李大人。”
&esp;&esp;“我没有……”
&esp;&esp;裴晏哽了一瞬,“江州募兵一事朝廷已经准了,太子也答应只要李规能保秋收纳粮,给刘旭凑足军粮,便让他去荆州修缮扬夏水道。虽是贬官,但也能遂他治水之愿。我何必多此一举?”
&esp;&esp;云英想了想,追问道,“你以什么理由贬他?他走了,吴王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你坐这位子?”
&esp;&esp;“我自有法子。你随我回去,我慢慢告诉你。”
&esp;&esp;“不必了。”云英别开眼,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esp;&esp;“你的事,与我无关。”
&esp;&esp;裴晏顿口无言,他抿了抿嘴,急切道,“你要杀元昊,我可以帮你。这你总该信我,我早晚是要赶他的。”
&esp;&esp;“可我对你已经没用了,你不必如此冒险。”
&esp;&esp;话软下来了,心或许也软下来了。
&esp;&esp;裴晏如获稻草,“我愿意。”
&esp;&esp;他说完径直吻上去,唇舌紧紧缠上她,想多汲取几分确认。
&esp;&esp;直到怀里的人渐渐有了回应,他才松开紧扣住她的手,但下一瞬,就被猛地推开。
&esp;&esp;没等他反应过来,云英抽出最后一根袖箭,反手紧握深深地扎进他的右腿。
&esp;&esp;宋平在一旁藏了许久,摸不清该不该上前。裴晏他上回见过的,这几日又看陆三与云英几番争执,心里已有定论。
&esp;&esp;他们虽分开了好些年,但对云娘,他可比陆三看得明白多了。
&esp;&esp;他攀上墙头窥视着远处那些追兵的动向,眼看已不能再耽搁了,才纵身跃下,落在云英身后。
&esp;&esp;“快,他的人要搜到这儿了。”
&esp;&esp;云英嗯了声,刚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扶着墙半跪在地上的裴晏。
&esp;&esp;“你若没骗我,就当好你的贤哲良臣,河清海晏时,我自看得见。”
&esp;&esp;油灯在夜风中跳动,自李规被太子卫率的人叫走,顾玄静便知今夜是她与李规最后一面了。
&esp;&esp;侍女在身后大气不敢出,手一抖,扯下两根头发,吓得连忙赔礼告罪。顾玄静看了眼落在妆奁前的断发,一半青一半银。
&esp;&esp;是她老了吗?
&esp;&esp;或许是吧。
&esp;&esp;她一直想不明白,李规虽与她离心多年,却也从不近女色。她甚至送过好些容姿上佳的侍女去他那儿,都被他一一骂了回来。
&esp;&esp;是啊,她当初就是看上他守文持正,是个真君子。
&esp;&esp;可那贱人到底凭什么?李规竟会为了她罔顾伦常……甚至还要与发妻和离。
&esp;&esp;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堂堂顾氏嫡出的女儿,下嫁于他,为他生儿育女,一生恪守妇道。他那些填不满的窟窿,也是她去觍着脸求兄长相助。
&esp;&esp;她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他李家,就是死,她也是李夫人。
&esp;&esp;侍从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李规回来了,她赶忙对镜抹去泪痕,理好仪容,起身到门边相迎。
&esp;&esp;“菜凉了,我让人去热热。”
&esp;&esp;“不必了。”
&esp;&esp;李规声音嘶哑,双目赤红,她不免冷笑,看来是哭过了,成婚二十余载,他有为她哭过吗?
&esp;&esp;“也是,家里的饭菜不合你胃口了。”
&esp;&esp;“你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esp;&esp;顾玄静冷笑:“我说过了,我生是你李家的人,死是你李家的鬼。你不想见我,大可定我买凶杀人之罪,大义灭亲,还能博个好名声。但和离,你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