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刑部衙门相邻。街头的牌坊旁边,有一面登闻鼓,专为鸣冤者而设。进城之后,找个地方住下。明日辰时初刻,你们带着诉状,去鼓边等着,那是皇上的四叔庆王入宫理政的必经之路。你们看见他的车驾,就能认出来,车上刻着龙纹,一般人用不得。”
&esp;&esp;母女俩用心听着。她们都是通文墨的人,这点东西听一遍就记住了。
&esp;&esp;叶星辞也专注聆听,立时便明白楚翊的用意。楚翊太年轻,有心无力。只有把冤案交给有能力,又憎恨瑞王的人去查,方能拨云见日。庆王最初参政就是在刑部和大理寺,根基深厚,人脉通顺。更重要的是,他恨瑞王。
&esp;&esp;楚翊继续缓缓说道:“看见庆王来了,你们就高举诉状,击鼓鸣冤,高喊翠屏杨氏宗亲暗中为瑞王兼并土地,勾结知府炮制冤案。庆王当即就会下车询问,还会免了你们越级告状的一顿板子。因为他怕你们挺不住,耽误他了解案情。”
&esp;&esp;孙夫人目光坚毅地点头,说自己记下了。她搂紧女儿,颤声问:“庆王爷一定会为我们伸冤?”
&esp;&esp;“会。”楚翊勒住摇晃的马头,眸色一暗,嘴角挑起莫测的微笑,“不过不是为了你们,是为他自己。但是,只要结果是正义的,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刑部和大理寺是他的势力范围,我难以介入。他会不眠不休地查案,在他手里,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esp;&esp;“我们知道了。”孙夫人道。
&esp;&esp;“若庆王问:你们怎敢凭空攀咬瑞王?”楚翊冷静地指点道,“就说:堂审时,一旁的笔吏都记录在案了,也许能查到。被革的知县李青禾也知情,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庆王问:知不知道杨家人如何兼并田产?你们就说:不知道,不过可以去查鱼鳞册。”
&esp;&esp;叶星辞默默听着,再度感叹楚翊的多谋善断。
&esp;&esp;这小子自己查明了真相,又刻意引导庆王再查一遍。当庆王去丹宇县查卷宗,就会翻出重新放入的原始笔供。当庆王去查鱼鳞册,就会发现杨家人虚构子孙,并购大量免赋田地。庆王会严审所有涉案之人,撬开他们的嘴,将这些罪证打磨成最锋利的刀,狠狠劈向瑞王。
&esp;&esp;“民女都明白了。王爷的恩德,没齿难忘。”孙家母女含泪叩首谢恩。
&esp;&esp;“请起,不必多礼。”楚翊有些动容,翻身下马搀扶二人,恳切地叮嘱,“记住,你们不认识我。只在我视察翠屏府的牢狱时,见过我一次。来告御状,没人鼓励、指点你们,是你们自己要来,路引是凑钱买的。答应我,千万别提到我,拜托了。”
&esp;&esp;言毕,楚翊微退半步,郑重地抱拳施礼。孙家母女慌忙回礼。之后,她们背着包袱,相携向顺都城而去。步履虽缓,却坚定无比。
&esp;&esp;楚翊上了马,深眸微眯,目送二人。他倒要谢谢她们。他利用了她们,她们的苦厄,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而现在,他将刀柄悄悄递给了庆王。
&esp;&esp;楚翊从袖间抽出一本书,交到罗雨手里,道:“夜里,你悄悄去一趟袁宅,也就是刑部侍郎袁鹏袁大人的宅邸,将这本书放在他书房的案头。他家里没几个仆人,应该很好潜入。”
&esp;&esp;“龙潭虎穴也不在话下。”罗雨妥善收好。
&esp;&esp;叶星辞只瞄一眼,便得知整部书的内容,因为它有个概括性极强的名字——《尸变考辩》。尸变,自然也包括尸僵。他恍然笑道:“逸之哥哥,你在引导这位袁大人,让他通过书中提到的尸僵,来联想到孙家人的认罪口供是死后才画押。”
&esp;&esp;“不错。这个细节,让他自己查出来,比直接告诉他要更可信。”
&esp;&esp;“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叶星辞用手指捋顺雪球儿的鬃毛,忧心道,“你这么聪明,是不是身体很差?”
&esp;&esp;楚翊侧目,意味深长地挑眉:“以后你就知道了,绝对吓你一跳。”
&esp;&esp;“吓一跳?你指的是猝死吗?”叶星辞惊恐地捂住心口,“不要啊。”
&esp;&esp;“早晚被你给可爱死。”楚翊抚掌大笑,笑得眼角发红,惊了身下的骏马,“不过,男子本就不如女子长寿,我又年长,一定会走在你前头。你儿孙绕膝,颐享天伦,倒也不至于太寂寞。”
&esp;&esp;噗——不远处,于章远和宋卓一齐迸出笑声,接着若无其事地抿嘴:“抱歉王爷,我们不是在笑你。”
&esp;&esp;“你们哪来那么多乐子?给我讲讲。”楚翊不以为忤。
&esp;&esp;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说:王爷你就是最大的乐子。“绝对吓你一跳”,这话该由叶小将军来说。
&esp;&esp;第93章 我生气了,哼!
&esp;&esp;孙家母女已走出很远。一双纤弱的身影,化作秋风中两株相依为命的劲草。叶星辞叹了口气,默祝她们一切顺利。
&esp;&esp;他身旁的楚翊敛起笑意,话中暗藏机锋:“顺利的话,瑞王会从此一蹶不振,安心当个富贵闲人就好。他是皇上的亲叔叔,老太后的亲儿子。扳倒了他,就是往他们心口捅刀子,这个人不能是我。我这次出门,是巡察渡口和水运,与此事没有分毫关系。”
&esp;&esp;没错。叶星辞心里一动,这里头还有这一层。
&esp;&esp;瑞王混蛋,但在太皇太后眼里,挑破她儿子是混蛋的人,更加可恶。小皇帝聪慧,但也只有九岁,老祖母的言行态度,对他的影响举足轻重。
&esp;&esp;为什么,楚翊会想到这些?为何会说,“这个人不能是我”?他在筹谋什么?叶星辞静心揣度,后脑陡然一麻,如醍醐灌顶:“你也想当摄政王?!”
&esp;&esp;男人倏地将目光转过来。
&esp;&esp;叶星辞心脏一缩,感觉自己被一只鹰盯了一眼。傲骨嶙峋,锋芒毕露,野心与雄心交映闪动,在翱翔中睥睨万物。凶猛迅狡,善藏羽翼。
&esp;&esp;“想想,难道犯法吗?”楚翊唇角一弯。
&esp;&esp;“你想争这个摄政王,为什么不告诉我?伪君子!楚一只,一只混蛋!”叶星辞咬紧下唇,狠瞪男人一眼,双腿夹紧马肚轻咤一声,扬鞭疾驰而去。
&esp;&esp;他感到被欺骗和辜负,虽然自己藏得更深,骗得更狠。楚翊分明就是有所图谋,却不露声色,假惺惺说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也开始追求公主,那一定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这个人,而非你尊贵的身份和丰厚的嫁妆。”
&esp;&esp;他曾因这句话而深深动容,原来是假的!
&esp;&esp;“别跑,听我说!”楚翊策马直追。
&esp;&esp;追了一段,他居然纵身一跃,落在叶星辞身后。重量突增,惊得雪球儿止住奔腾,扬起前蹄激烈嘶鸣。叶星辞本可以勒住缰绳,奈何被身后的男人牢牢搂着腰,像大秤砣似的坠着。最终,二人双双滚落马下,摔进路旁野草。
&esp;&esp;草叶茂盛,土地松软,倒是不太疼。叶星辞挣扎着坐起,挥起白皙而有力的拳头,怼在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