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你看,陛下对那个宗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esp;&esp;宋千帆毫不犹豫道:
&esp;&esp;“他们是真爱。”
&esp;&esp;王存一惊:“陛下亲口说的?”
&esp;&esp;“不是,陛下不承认,一直坚持说他对宗将军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宋千帆也十分费解,“但每隔一段时日,又要把宗将军召进宫,恩爱许久。应当是情至深处,欲罢不能,口是心非罢了。”
&esp;&esp;王存:“…………”
&esp;&esp;“那完蛋了,”他喃喃道,“这宗策,是个武将啊!”
&esp;&esp;宋千帆:“武将又怎的?”
&esp;&esp;“呆子,武将想出头,必定只能在疆场上建功立业,”王存沉下脸道,“如今大夏若是打仗,就只能和北屹打。”
&esp;&esp;“咱们陛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便是任性肆意,如今稍微收敛了些,但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
&esp;&esp;王存越说越觉得事实便是如此:“怪不得这次北屹军队稍有异动,陛下就立马摆出一副要与他们死战到底的姿态,还把什么大义情怀统统摆出来,原来不过是为了给那个宗策垫台子!”
&esp;&esp;宋千帆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管是不是垫台子,大夏与北屹开战,若宗将军真能夺回山河十四郡,不是件好事吗?”
&esp;&esp;王存连连摇头:“难,难上加难。”
&esp;&esp;“你当朝中有多少人真想打仗?一旦开战,就要招募壮丁,那新都这边各个世家的农田谁来打理?租子怎么收?与北屹贵族的交易又怎么办?”
&esp;&esp;“这每一项加起来,可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光靠国库那点钱,是万万不可能撑过一年的。”
&esp;&esp;他看着宋千帆逐渐凝重的脸色,叹道:“说实话,别说咱们不想打,就连北屹的上层,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不想打的。大家都想维持现状,因为若是胜了,百姓只会对尹家歌功颂德,最后掏钱出力的还是咱们这些世家大户;若是败了,那更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esp;&esp;“丈人慎言!”
&esp;&esp;宋千帆攥紧双拳:“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可难不成,两国就一直这么僵下去吗?月落日升,乃天道之理,国力同样也会此消彼长,就算我们能忍着不动手,北屹皇帝能忍吗?”
&esp;&esp;“山河十四郡不能再等了,大夏也不能再等了!”
&esp;&esp;王存看着他隐忍着激动的模样,有那么一晃,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刚刚踏入朝堂,立志要做一番大事业的自己。
&esp;&esp;“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esp;&esp;王存念完,忽然苍凉笑道:“老夫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是老夫最喜欢的一首诗?”
&esp;&esp;宋千帆点点头。
&esp;&esp;虽然他并不明白,丈人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及这个。
&esp;&esp;“但老夫或许还没告诉过你,我喜欢这首诗的原因。”
&esp;&esp;王存道:“天佑四年,北屹南下,大夏军队不敌,我和父母叔伯一大家人仓皇南逃。临行前,我在家门前的青石砖上一笔一划,亲手刻下了这首诗,并发誓迟早有一天,会带着夏军一雪国耻,重返故土。”
&esp;&esp;“一晃神,整整四十七年过去了,”他怅然道,“离家那年,我十七岁,如今已是两鬓斑白的花甲之年。”
&esp;&esp;宋千帆:“丈人老当益壮。”
&esp;&esp;“你不必安慰我。人究竟老没老,别人说说了都不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王存摇头,“老夫告诉你这些经历,你怕是会在心里想,自己定不会重蹈覆辙,对吧?”
&esp;&esp;宋千帆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esp;&esp;“一代代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何曾又不想收复山河十四郡,成就不世之功业?这个念头四十多年来,每一个日夜都在我这里盘旋,”王存用力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咬牙道,“甚至比你强烈百倍!千倍!!!”
&esp;&esp;“因为那里是老夫出生长大的地方!是老夫的故乡!!!”
&esp;&esp;他的脸颊涨得通红,颈侧青筋突突直跳,宋千帆吓得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丈人,我明白您的心情,您喝口茶慢慢说,不着急。”
&esp;&esp;“不,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那种感受。”
&esp;&esp;王存苦笑着婉拒了茶水,长叹一声。
&esp;&esp;“屹人的军队攻破城池那天,我亲眼看到我的舅舅从城头上坠下,浑身插满箭矢,没来得及逃走的大夏权贵们,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小儿,都像猪狗一样被鞭打被屠杀,还有那些平民的女儿,也被扒光衣服丢到军营里……”
&esp;&esp;王存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esp;&esp;宋千帆恨声道:“屹人果然野蛮,与畜生有何两样?”
&esp;&esp;但他又不禁疑惑:“既然您与北屹有如此血海深仇,为何不愿朝廷出兵,报仇雪恨?”
&esp;&esp;“因为这样的野蛮人,我们大夏的军队打不过,”王存平静道,“大夏和平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