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辆并行的车，朱艳艳开得平稳，车厢在黑暗中有节奏地摇晃，座位也偶尔发出“吱呀”的声音，配合着后视镜上吊着的相框来回摆动，像是催眠曲。后座的小六在行车后不久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esp;&esp;邓丽娟转身给小六披上毛毯，心头一阵羡慕—年轻就是好，心里不装事，沾床就能睡。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又点开了那部《牡丹亭》改编成的芭蕾剧目。
&esp;&esp;“又看呢？”朱艳艳嘀咕了一句。
&esp;&esp;邓丽娟没有回话，盯着屏幕里的人，眼都没眨一下。
&esp;&esp;“唉……”朱艳艳长叹一声，小声劝道，“姐，你别陷进去了，该放弃就放弃吧，你自己还要过日子的。”
&esp;&esp;邓丽娟依旧看得认真。视频里，那个叫曾星的男舞者把女舞者高高托举，就在到达最高点时，瞬间卸力，女舞者在空中翻滚着，落入曾星怀中，再借着惯性一甩，一个大跳跳跃而去，姿态优美至极，犹如仙女。
&esp;&esp;“娟姐……”
&esp;&esp;见邓丽娟不搭理她，朱艳艳没忍住，叫了一声，又忽然停了半晌，像是在回忆往事，又像是在组织语言，好久才看了一眼后视镜上吊着的相框，道：“袁姐的小孩都快考大学了，蒋姐也算事业有成了。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想一想？老这么耗在别人身上，也不是事儿啊。”
&esp;&esp;邓丽娟这下终于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抬头看了看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有些年月了，照片中的四个女人穿得大红大绿的，冲着镜头笑得乐开了花。
&esp;&esp;见邓丽娟有些触景生情，朱艳艳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夏姨身体还好吧？”
&esp;&esp;“还行，就是关节炎经常发作，都是老毛病了，难治。”邓丽娟又重新看向了手机屏幕，像是赌气一般道，“还有，我不觉得我是在耗。”
&esp;&esp;“还不是耗呢，这都多少年了？你这人啥都好，就是碰上感情的事，就拎不清了。”朱艳艳被气笑了，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那个姓彭的最近怎么……”
&esp;&esp;邓丽娟手一抖，猛然打断道：“别跟我提他！”
&esp;&esp;朱艳艳被吓了一跳：“不提就不提呗，咋忽然凶成这样？”
&esp;&esp;“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邓丽娟发现自己失态，赶紧转移话题道，“别说我了，你自己呢，你答应老吴了？”
&esp;&esp;朱艳艳抿嘴一笑道：“还在考察。”
&esp;&esp;“还考察呢？人家里那么大的产业，身高一米八几，除了比你大几岁，配你绰绰有余，而且还对你好，这不就足够了？哎，我说……”邓丽娟按灭手机，仰躺在了座椅上，她双眼滴溜溜地一转，“是不是他那方面不行？！”
&esp;&esp;朱艳艳笑了，浓妆也没掩盖住双颊的绯红：“说啥呢！我们都还没到那一步！我是担心李红兵……”说着，她的双眼黯淡下来，低声叹了一口气。
&esp;&esp;“那人又来找你了？”邓丽娟皱了皱眉头。
&esp;&esp;“我躲过去了。”朱艳艳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烟雾很快飘散开来，布满了整个车厢，“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也啥都见识过了，啥都不怕了，就算他真找到我，我也能对付。”
&esp;&esp;邓丽娟这次没阻止朱艳艳抽烟，她知道这话朱艳艳说得心虚。朱艳艳的前夫李红兵，她见过几次，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地痞无赖。为了摆脱这个人，朱艳艳不断换电话号码、搬家，但他就是跟狗皮膏药一样，总能黏上来。
&esp;&esp;朱艳艳也是因为这一点根本不敢回应老吴的示爱，生怕连累了别人。
&esp;&esp;车一路不停，经过了来时的牌楼坊。邓丽娟远远望了一眼，那边似乎还有警车闪烁着灯光。
&esp;&esp;“谢谢了，艳艳。”邓丽娟扯开话题，看了一眼后视镜上的相框，又认真地冲朱艳艳笑笑，声音难得地温柔。
&esp;&esp;“谢什么？”
&esp;&esp;“谢谢你刚才帮我啊。”邓丽娟又扭头看了一眼牌楼坊的方向，“要不然，你娟姐这会儿怕是已经坐牢去了。”
&esp;&esp;“呸呸呸！别说晦气话！”朱艳艳连啐了几口，前面路口很快拐弯，她把车开进了辅路。
&esp;&esp;05
&esp;&esp;雪停了，黑漆漆的夜空中还有几点残星。一路无话，厢货车就在这么几点残星的照耀下跑了三四公里。
&esp;&esp;邓丽娟忽然直起身来。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朱艳艳不由得微微摇头—前方不远处，星剧场三个偌大的字正在夜空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esp;&esp;已经是夜里九点，剧场门口的广场上依旧停满了私家车，感觉今晚一定有一场精彩的芭蕾舞演出。
&esp;&esp;“行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刚停下，邓丽娟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惹得驾驶位上的朱艳艳长叹一声。
&esp;&esp;邓丽娟小跑着拐进边上的一条小巷—星剧场后方隔着一道围墙，是花园国际小区的大门。
&esp;&esp;进了一栋三单元的楼道后，她并没有进入电梯，而是径直小跑着上了三楼，飞快地打开了301的房门—三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小，但客厅里除了简单的餐桌、茶几、一个掉了漆的电视柜，几乎没有什么其他家具。也正因如此，靠着墙壁的那个亮着红烛的神龛格外打眼。
&esp;&esp;没顾得上给牌位上香，甚至都来不及换鞋，邓丽娟径直走到卧室拉开窗帘，然后从书桌第一个抽屉里取出望远镜，对准对面的大楼—隔着一条单行道和两面围墙，对面的星剧场尽收眼底。
&esp;&esp;“好多人！”
&esp;&esp;演出已经散场，上千名观众陆续走出剧场。他们三三两两地谈天说笑，透过他们享受的表情，邓丽娟知道今晚的演出一定精彩极了。
&esp;&esp;她就这样一脸满足地看着，品味着，一度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esp;&esp;就在这时，邓丽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esp;&esp;“娟姐，明天有个手机店的开业要跑，记得早点休息。”是朱艳艳。
&esp;&esp;“手机店？”邓丽娟一愣。最近事情太多，她差点把明天的演出忘了。
&esp;&esp;“对啊，不是上个星期就谈好了吗？”
&esp;&esp;“行，我知道了。你也赶紧休息去。”
&esp;&esp;邓丽娟挂了电话，重新拿起望远镜看向对面。只是，此时剧场外已空空如也。因为天气寒冷，人们的脚步都加快了许多。她不死心地举着望远镜，继续寻找着离场观众的身影。
&esp;&esp;可惜，在高倍望远镜的视野中，只剩下窗外的雪花不断坠落，不眠不休……
&esp;&esp;第三章 杀身之祸
&esp;&esp;01
&esp;&esp;落雪一直持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