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天上积压着厚厚的云层,连白日都是昏沉沉的,从早到晚都在飘雪。
&esp;&esp;霍巡叮嘱她在车厢里看书或者是睡觉,总之不要拉开车帘往外看。菱儿许是得了他的叮嘱,也不跟在马车旁同她说话了。
&esp;&esp;徐复祯乖乖在马车里待了两天,后来实在是闷得不行,便悄悄拉开帷幔去看霍巡,没想到只拉开一条缝隙便被冲进来的雪风迷了眼。
&esp;&esp;外面的天气这么差!她缓过劲来,掀开一线侧帘去瞧外头的世界。
&esp;&esp;入目漫天的白。
&esp;&esp;官道两侧的原野寸草不生,偶见几棵覆满积雪的枯树,下面堆着成片的土包,土包上面也是雪。
&esp;&esp;远处数个黑点落在路边,马车急驰而过,黑点及远而近,又迅速被抛到身后。
&esp;&esp;可徐复祯却看得分明:那根本不是什么黑点,是衣衫褴褛躺在大雪地的人啊!
&esp;&esp;这样寒冻的天气,躺在雪地里还有生路吗?
&esp;&esp;她心神震颤,再凝神去看,路边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包,都是覆着积雪的冻尸;雪上零落的深色,原本以为是土砾,那分明不是,那是被野狼自雪堆里刨出的肢体!
&esp;&esp;意识到这一点,她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声:
&esp;&esp;“啊!”
&esp;&esp;“怎么了?”霍巡立刻问道。
&esp;&esp;“外面那些,为什么要躺在地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她颤声说道,大脑已无法思考,只能吐出些不成逻辑的词句。
&esp;&esp;“嗯。”他的声音自车舆外传来,像那狂啸的寒风般没有一丝温度,“不要看。”
&esp;&esp;徐复祯的手不由自主发起抖来,那些可都是人啊!
&esp;&esp;她身上的血仿佛凝住了,眼神却像被定住了一样直直地看着外头遍野的惨状:那些躺在雪地的人,过不了两日就会被积雪覆成一片片土包,大雪杀死了他们,却又粉饰了一切。
&esp;&esp;极目望去,仍是一片素白清净,就像她记忆中那个盛安九年的冬天一样,除了格外冷些,并不记得有什么大事发生。
&esp;&esp;原来菱儿口中的“今年冬天又要冻死很多人”寥寥数言,亲目所见竟是这样的凄然可怖。
&esp;&esp;远处有个蠕动的黑影,马车驶近她才看清是个极小的孩子,他的母亲已冻僵在雪中,怀里的孩子却借着一点余温得以存活。
&esp;&esp;徐复祯不及细想,忙用手拍着车轸:“停下,快停下!”
&esp;&esp;疾驰的马车放缓了速度。
&esp;&esp;徐复祯拉开了帷幔,顶着灌进来的风雪,语不成调地对霍巡道:“外面有个小孩子,他还活着,救救他……”
&esp;&esp;霍巡回过身来望她,猝不及防地跌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潋滟乌浓的瞳仁里盛满清晰的痛苦,令他的心也跟着一窒。
&esp;&esp;“怎么救?”
&esp;&esp;“你要把他带上吗?”
&esp;&esp;“你知道雪灾常伴着各种疫病吗?”
&esp;&esp;“你救得了一个,歧舒两州受灾的百姓数十万,你能救完所有人吗?”
&esp;&esp;徐复祯
&esp;&esp;随着他的眼神望向那茫茫雪地中数不尽的黑点,哑然无声。
&esp;&esp;霍巡取下手套,伸出拇指拭掉她眼角的泪花:“进去吧,这事你管不了。”
&esp;&esp;徐复祯失魂落魄地钻进车厢。过了许久,里头传来压抑的呜咽声。
&esp;&esp;她躲在车厢里偷偷地哭,哭累了就靠着迎枕睡着了,就连梦里,梦到的也是那漫天皑皑的白雪,皑皑的白骨,满地的哀鸿。
&esp;&esp;夜幕时分,卫队终于赶到郊外的驿站。
&esp;&esp;徐复祯下车的时候披上了斗篷,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esp;&esp;霍巡沉默地接她下了马车。徐复祯一抬头,却见驿站对面的一棵榕树下依偎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正木然地看着他们。
&esp;&esp;徐复祯怔神片刻,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默默走进了驿站。
&esp;&esp;驿丞迎了上来,他的面色也是枯瘦苍白的。徐复祯问他:“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esp;&esp;驿丞低头袖手道:“他们都是附近县里的苦命人。今岁的大旱他们交不上粮税,田屋都抵出去给官府了。唉,旱灾之后又是雪灾,他们没个去处,早晚要冻死。小的看他们可怜,在驿站给了个容身之处。”
&esp;&esp;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
&esp;&esp;驿站是给官兵借宿所设,虽偶有收留行脚的庶民,但那也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他惶惶抬眸看了徐复祯一眼,赶紧补充道:“如今贵人来了,小的自然叫他们回避。贵人要是嫌碍眼,小的去把他们赶远些。”
&esp;&esp;徐复祯蹙眉道:“你去叫他们进来吧。外面天寒地冻怎么宿得了人。”
&esp;&esp;她管不了路边的冻死骨,总能给活着的人一晚庇身之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