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宁轻衣听了她的话,几乎要崩溃了。
&esp;&esp;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裴琢玉继续说:“我在新安的时候,就听到了京中传来的消息。当年因为谋反案,圣人已经剥夺了裴治的身份,可现在却恢复了?为的什么?我原以为只是替死人争荣耀,觉得一切都无关紧要,但后来呢?原来是裴治回来了啊,府上的人既遏制了疫病,又能借着功劳替裴治争一个荣誉,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esp;&esp;“是了,裴治本就是你的驸马,归来也是顺理成章。我无话可说,只能远走。将那段过去全部抛却,你有你的幸福,我找我的自在。如果能这样也不算坏,可你呢?命人将我带了回来,难道想不念旧情将我治罪,好让失而复得的人顺心如意吗?”
&esp;&esp;裴琢玉惯来温雅,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咄咄逼人。
&esp;&esp;在说话的这一刻,她将所有温柔的表象都撕裂,露出自己内心深处并不想面对的狰狞。
&esp;&esp;她的眼眶发红,强忍着泪意,可聚集成圆珠的泪水仍旧像断线的珍珠那般落了下来。
&esp;&esp;宁轻衣垂眸看滴落在手背的泪花,她恍惚一瞬。原来自一开始就萌生的不对等和芥蒂,在未来别说用言语,就算是行动也难以消弭的。裴琢玉不愿意做裴治,她就不让她知道自己是裴治。她要把痛苦的过往连带着她一并忘记了,那她便让过去的情意都消失。
&esp;&esp;原来她的选择是错的吗?
&esp;&esp;什么样的因结就什么样的果,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她必须吞下的果。
&esp;&esp;宁轻衣苦涩一笑道:“罪也由我。”
&esp;&esp;裴琢玉问她:“你要怎么做?”
&esp;&esp;宁轻衣抓住裴琢玉的手,收得越发紧了。她收拾浑噩的思绪,压下如山洪爆发的情思,说:“那人是假的,我只是想借此解决鲁王。”裴琢玉没提后头的事,显然是不知道的。她要听流言就流言,可为什么就听一半?“你在新安治大疫,我不想让你忧心。”
&esp;&esp;裴琢玉一怔,脑中一根弦嗡嗡震颤。
&esp;&esp;她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问:“如果只是假驸马,怎么会让我忧心。”她惊慌失措地望着宁轻衣,白着脸问,“你做了什么?”
&esp;&esp;泪水冲散了脂粉,露出惨怛的容颜,憔悴得像是雨中随时凋零的花。
&esp;&esp;宁轻衣欲言又止。
&esp;&esp;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裴琢玉,都很不满意她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esp;&esp;或许一出口,就让她的去意更坚定。
&esp;&esp;宁轻衣的犹豫让裴琢玉绝望,她的思绪被一张名为“裴治”的血盆大口给吞没了。
&esp;&esp;她会遗憾、她会计较、她会嫉妒,原来她也会有种种像闹剧似的别扭情绪。
&esp;&esp;苦得她想逃。
&esp;&esp;“殿下,要不就……算了吧?”裴琢玉双目无神,一声叹息。
&esp;&esp;宁轻衣心中一紧,耳中鸣声如潮。
&esp;&esp;如果芥蒂是假驸马,那她已经说了缘由,还要怎么样?
&esp;&esp;她一俯身,抵着裴琢玉的额头,哑声道:“把你的不安告诉我,我会设法解决。”
&esp;&esp;没等裴琢玉接话,宁轻衣就问:“你介意裴治的存在吗?”
&esp;&esp;裴琢玉无言,泪水扑簌簌落下。
&esp;&esp;宁轻衣松开裴琢玉的手,她掐住裴琢玉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esp;&esp;“回答我。”
&esp;&esp;裴琢玉无处躲闪,对上宁轻衣噙着泪的眼,神色狼狈:“介意。”
&esp;&esp;宁轻衣说了声“好”,又道:“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裴治是你,裴琢玉也是你。四年前你失约了,我找了你许久。没想到你会落崖,会忘尽前尘。可你回来了,我知道你憎恶那些往事,我原谅你。但是裴琢玉,这一次,你要让我如何释怀呢?”
&esp;&esp;裴琢玉怔住。
&esp;&esp;像是血气一下子涌进脑海,嗡嗡的,隆隆的,是失去节奏的心跳。
&esp;&esp;第50章 梦回前尘
&esp;&esp;说完这番话的宁轻衣一下子很疲倦。
&esp;&esp;错误的选择错误的结果,如果在找到裴琢玉之后直接与她坦言,又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esp;&esp;她不知道。
&esp;&esp;好像怎么做都会招引出无穷的悔,总会去遐想当初没选择之路的美好。
&esp;&esp;哭得有些头疼,她抬眸揉了揉太阳穴,很轻地推了推裴琢玉,又说:“我现在忽然不想看到你了。”她知道这句话伤人扎心,可就是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又怕裴琢玉再度一走了之,又很疲倦地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想离开公主府。”
&esp;&esp;她阖着眼,太累了。
&esp;&esp;想要再睁眼时回到情浓意浓的过去。
&esp;&esp;想让那些酸楚都化作轻烟被风吹散。
&esp;&esp;可越多想要的,心就越疼,像是一根根针扎着,没完没了,无法根除。
&esp;&esp;裴琢玉恍恍惚惚的,她的思绪一团浑噩,脑袋里充斥着喧嚣和黑暗。
&esp;&esp;宁轻衣的一句话道出了她从没有想过的可能。
&esp;&esp;驸马裴治,怎么会是她呢?
&esp;&esp;圣人给清河指婚,指的是一个女人?不,如果知道是女人,那些人见了她不会以为只是相似,可能就认定她为裴治回魂了。
&esp;&esp;裴琢玉浑身哆嗦,一阵阵凉意席卷身心。她跪在椅子前,头一低就磕在椅子的把手上。她也不管头上传来的尖锐痛苦,只一下下地碰着,痛苦道:“我不明白。”
&esp;&esp;她的思绪就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扯不出一个头绪来。
&esp;&esp;安静数息后,宁轻衣抬手,覆在裴琢玉磕碰的把手上,她没再哭了,语调中的倦意轻而易举便能捕捉。
&esp;&esp;“去,把碧仙叫来。”
&esp;&esp;裴琢玉身体又是一抖。
&esp;&esp;叫碧仙进来伺候她吗?
&esp;&esp;她难道不可以吗?
&esp;&esp;裴琢玉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esp;&esp;她缓了一会儿,伸手将宁轻衣横抱在怀中。
&esp;&esp;宁轻衣的思绪木木的,只是懒洋洋地一抬眼,视线在裴琢玉额角的红肿处停留了刹那,便又收回。
&esp;&esp;若水院是裴琢玉熟悉的地方,有许多个日月她和宁轻衣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