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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月 第15节(1 / 2)

&esp;&esp;殿内地龙烧的很旺,鎏金铜熏炉中鸡舌香被她多洒了一把,微辛甘香之气自比往常浓郁,一阵阵弥散开来。

&esp;&esp;落了帘帐,脱剩小衣,她将被衾捂得严实,胸膛口还贴着一个暖炉。香薰袅袅,帷幔静垂,卧榻慢慢升温。

&esp;&esp;小公主隔帘看案上食盒隐约的轮廓,浓密长睫颤颤。未几阖上眼,沉入了梦乡。

&esp;&esp;梦中,她跽坐席上,正垂目看四方檀木案几上的一盏佳肴。

&esp;&esp;佳肴置于一个冰镇的铜盘中,四下里冰雾缭绕,隐隐约约现出膳食模样。主食鱼片豰薄丝缕,轻可吹起;配料酱汁金灿浓郁,莹亮生鲜。

&esp;&esp;是她刚做好的一碟鱼生。

&esp;&esp;“是给阿母尝鲜的吗?”隔着朦胧寒湿的雾气,一个声音从对面传来。

&esp;&esp;小公主抬起双眸,隔雾深望。

&esp;&esp;与她对案同坐的妇人,裸髻无饰,青裳素裙,不是尊贵无匹的大魏皇后,只是兰州城中操劳半生盼女归家的母亲。

&esp;&esp;“阿母。”幼女的叫唤甜糯生脆,稚嫩面容因妇人抚摸她腕间珐琅镯而生出歉意,转眼却又扬眉,“您不爱食鱼鲜,不是给您的。”

&esp;&esp;“对,阿母爱汤饼,清粥,最喜春日新笋炖的老鸭汤。”妇人眉目慈和,笑道,“难为你都记得,前两日祭灶时,你特意为阿母备下的,阿母都用过了。”

&esp;&esp;妇人穿过缭绕冰雾的手松开镯子,慢慢往上抚去,小公主乖巧探过身子将面庞贴上来。

&esp;&esp;“除夕了,阿母来看看你。”妇人的声音盘旋在她头顶,冰冷的手指轻轻蹭过女孩鬓发和眼角,“对不起。”

&esp;&esp;她向女儿道歉。

&esp;&esp;在年幼时将她弄丢,在少年时与她永别。

&esp;&esp;“阿母很好。”小公主抓过她薄茧丛生的手,低头却见素手空空。

&esp;&esp;妇人往后退去,彼此间雾气又起。她安静坐在案几边,只将那碟鱼生推来,目光温柔落在孩子腕间的镯子上。

&esp;&esp;寒雾渐大,她的容颜模糊,话语飘飘幽幽。

&esp;&esp;“好好过活,阿母伴不了你长久,索性还有你师父……”

&esp;&esp;“不要走……阿母!”

&esp;&esp;一阵轰鸣响起,梦中人化成万千碎片,床榻上的公主猛然睁开双眼。

&esp;&esp;梦退,巨大的声响却尚在。

&esp;&esp;她没有起身,只仰躺在榻,回想梦境,嘴角浮起弧度。

&esp;&esp;只是再难入睡,因为外间声响连绵断绝。

&esp;&esp;欺她连一梦都不可得。

&esp;&esp;方才的轰鸣,是除夕宫宴的礼炮声。

&esp;&esp;乃申时正,礼炮鸣声,北宫门开,百官亲贵赴宴起。

&esp;&esp;公主府在北阙甲第东首,紧挨北宫门,车驾入宫皆要从府门过。从来骑马驾车从人门前过,减速熄声,乃是对主人的尊重。

&esp;&esp;然从这端清公主府驶过的车驾,十中七八都是策马飞舆,溅雪甩泥。剩得一二慢行,撩帘扫过,徒留一声叹息。

&esp;&esp;车马不绝,落雪难积,门前雪路化开。直至天幕敛光,车轮辘辘声方才慢慢止歇。

&esp;&esp;二重礼炮响,北宫门闭。

&esp;&esp;銮驾高设未央宫,妃嫔携子伴君侧,高官权贵拱手上阶陛,臣奴声声叩万岁,歌舞笙箫钟罄起,满座推盏逐笑颜,九重宫阙灯火不夜天。

&esp;&esp;君不见,阵阵风雪肆虐间,侵吞公主门前灯笼盏。

&esp;&esp;烛火尽俱灭。

&esp;&esp;静静地,府前道路又雪白。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一架马车出现在西头夜色中。

&esp;&esp;初时挥鞭催驾,未几收鞭勒马,缓缓驶来,最后马蹄落地无声,安静停在闭合的府门前。

&esp;&esp;残月清辉下,有人轻裘缓带,提灯拾阶,玉竹骨指扣住兽脑铜环,敲响门扉。

&esp;&esp;后堂内寝,靠坐在榻正凝神食盒、犹豫是否尝一片鱼生,且当与师父共享的小公主自然听不到。

&esp;&esp;但她能见到疾奔而来的姑姑笑逐颜开,听到她语无伦次地激动话语,“苏、苏御史……殿下,您师父来了!”

&esp;&esp;第13章 守岁

&esp;&esp;洛州水患得到控制,后头扯出的贪污案涉及人数深而广,甚至有部分是苏氏旁支的人。故而无论是洛州当地还是京畿长安,都觉苏彦这厢会滞留许久。毕竟有欲求情的自家人,有欲上位的对家人,还有欲在一旁看戏的人。

&esp;&esp;看这百年世家的主君,身上留着一半前朝血液、如今却在新朝执掌御史台的年轻御史大夫,面对开国来头一桩贪污案,且发生在故土祖籍之上的重案,会如何料理。

&esp;&esp;十月天子诏令:由卿全权处理。

&esp;&esp;九成往上的人,都认为他会尽全力保全涉案人,毕竟律法上除去“十恶不赦罪”,其余皆可以“赎刑”轻判。

&esp;&esp;便是江怀懋,所予诏令亦是真心。

&esp;&esp;他很清楚,相比那些贪污受贿的苏氏旁支,苏彦原比他们重要得多。亦更清楚,自己夺天下尚可靠煌武军。但接下来乃治天下,苏彦一人可抵万马千军。

&esp;&esp;这个人情,必须给他。

&esp;&esp;却不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苏彦快刀斩乱麻,根据检举者卷宗信息,不过月余时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涉案人员,上至洛州太守、亲如未出五服的两位堂叔伯,皆按律定罪归案。当场审核,结案封卷。

&esp;&esp;大魏如今律法,尚未来得及修编,沿用前郢。

&esp;&esp;“赎刑”原是有条件的,需在定案后,上交至御史台监察之前出资赎罪。一旦案件由御史台封卷,便不得再转圜。

&esp;&esp;苏彦这厢,是压根没有也给他们半息时辰。

&esp;&esp;回顾前郢至今五十余年,御史台形同虚设,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这般刚阿凌厉的主官。

&esp;&esp;洛州当地连着世家诸门都觉当头一棒,不由挥去浑噩,直腰振作精神。而未央宫中的天子,虽遗憾人情未送出,但也诚心钦佩。

&esp;&esp;尤其得他案件卷宗一道上呈的奏章,道是“富者得生,贫者独死,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1)。故当限制赎刑,不可滥用,且从臣起。”

&esp;&esp;洛州事毕,虽快却也费人心力,原是得了天子准许,可休沐至上元再归。然苏彦闻朝中情形,心系江见月,便匆匆返回。不想这紧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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