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前方是一段狭长的隧道，丹妮斯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源自生命之初的原始恐惧，无垠的海就是母亲的女宫，只需母体判定某颗种子不够优秀，她就会被母体扔掉，永远失去降生的机会；狭长的海底隧道就是母亲的产道，成功被母体选择并被孕育的胎儿，将会通过这条通道离开舒适的温床，奔向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世界——世界对女人来说是精彩的，但对于刚从母体中剥离出的婴儿而言，那太可怕了！
&esp;&esp;这是她突然的灵光一现——原来神殿说海洋是母神的女宫是这个原因。
&esp;&esp;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样的想法，并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这个世界的母亲不会伤害她的。她将会通过面前的隧道，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esp;&esp;果然，焦虑和恐慌在正式进入隧道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全感。丹妮斯扶着礁石，稳稳地向前。雄鲛的大尾巴挡住了视线，直到牠出了隧道，外界的光线才照射到丹妮斯的眼睛。
&esp;&esp;她已经恢复了丹妮斯原本的样子，像一团黑暗的墨，滴入光明之中，只要光明足够多，墨就不能将其污染。
&esp;&esp;这里的水好清啊——这是她来到这儿的第一个想法。
&esp;&esp;这儿真是个宝地，疏松细密的礁石过滤掉了大部分杂质，让阳光能温和地穿过水体，洒在如星子般晶莹的卵上。四周狭窄的通道使大型鱼类无法进入，而小鱼啃不动鲛卵韧性十足的外皮。
&esp;&esp;如果忽视掉鲛卵底下那层很明显是碎骨的东西，这里简直称得上是鱼间仙境。
&esp;&esp;繁衍期的雌性会先游回出生地产卵，等她们离开了，雄性才能去提供配子，两种性别几乎见不着面——带路的雄鲛曾这样为丹妮斯介绍自己的种族。有的时候，雄鲛去早了，碰上还没离开的成年雌鲛，就会被长途跋涉疲累不已的雌鲛吃掉，补充营养。可是，牠们也不能太晚去，不然被其牠雄鲛抢了先，牠们会失去自己终生的梦想。
&esp;&esp;对丹妮斯来说很不幸的是，这会儿并没有成年雌鲛，只有好多雄鲛从隧道中钻出，牠们感动到足以落泪的情感充斥着整个产卵区，惊扰了丹妮斯的平静。
&esp;&esp;雄鲛已经激动得无法思考，牠们的寿命只有二十年左右，鲛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做这件事！牠们想重新回到接近雌鲛的地方、想帮助小雌鲛出生、想用尽自己的一切爱她们、为她们奉献！
&esp;&esp;“终于回来了！我终于！”为丹妮斯带路的雄鲛，因之前被打到流泪，这会儿双眼已经疲劳，流下的鲛珠白里透着粉。如果牠继续哭的话，将会流下最珍贵的血泪鲛珠，然后死去。
&esp;&esp;丹妮斯当然不会在意牠死活，她上前催促雄鲛：“去激活呀。”她还得继续跟着新生雌鲛到深海里呢。
&esp;&esp;雄鲛们如同朝圣般接近圆圆的卵。
&esp;&esp;丹妮斯闭上眼睛，贪懢（lán）地吸收着许久不见的阳光，直到尖叫和震动将她的思绪唤回。
&esp;&esp;尖叫来自海床，一个个小小的鲛人从卵中挣脱出来，她们有着两种样子：美丽的、柔弱的、有着精致人身和绚烂鱼尾的，和可怕的、遍布鳞甲的、身长尖刺的、鱼尾灰扑扑的。
&esp;&esp;这是丹妮斯第一次见到雌鲛。
&esp;&esp;新生的雄鲛幼崽脆弱到难以承受这里的水压，牠们受求生意志驱使，拼命钻进隧道，往浅水方向游。尽管那边还是会有许多鱼类喜欢牠们的味道，人类也总在岸边虎视眈眈，但牠们尚且还算是幸运的。
&esp;&esp;而跋涉至此，已经力竭的成年雄鲛们，骨感的人形上身并无吸引力，新生的、饿到尖叫的小雌鲛用钢针般的利爪将牠们腹部刺穿，死死钉在海床上，尖如刀锋的牙齿撕扯着雄鲛夺目又肥美的鱼尾，于是雄鲛也开始尖叫。
&esp;&esp;牠们长着那样美丽的尾巴、有异香的脂膏，这一切都是为着此刻！
&esp;&esp;这也是丹妮斯第一次知道鲛人的声音并不都是动听的。她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声波还是能通过水和她的骨骼传播。雄鲛痛苦到极致的心声也并未放过丹妮斯，牠们反悔了，没有鲛告诉牠们最终的结局是这样，这不是牠们所设想的！
&esp;&esp;但牠们逃不了，新生的雌鲛足以控制住牠们，牠们只能费尽最后的力气尖叫，直到失去发声的能力。
&esp;&esp;她好像看到有血从指缝流出来。
&esp;&esp;哦，可能是错觉，毕竟血水无穷无尽，丹妮斯不能确认那是不是自己耳朵流的。数百条雄鲛的身体被撕扯嚼碎，饥饿的新生儿们不知餮足，开始了争抢，血雾和零散肉末将这片净水染得乌七八糟。
&esp;&esp;有几只小雌鲛试探性地朝丹妮斯这边看来，也只是看看而已——丹妮斯还是十四岁的身体，体脂率不高，很明显不合雌鲛胃口。
&esp;&esp;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小雌鲛终于吃得差不多了，不叫了，而雄鲛早就叫不了了。血雾渐渐褪去，这片深浅海相交之地，密密麻麻全是雄鲛的尸体，过后，会有小鱼来把雌鲛不稀罕的柴肉解决掉，留下一地莹润洁白的碎骨。
&esp;&esp;就在这时，第二次震动袭来，远比上一次猛烈。本想朝深海游去的小雌鲛被打乱了节奏，她们脑子还未发育完全，懵懵地看着周身突然冒起细密的水泡。
&esp;&esp;震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很快便停，小雌鲛们甩了甩脑袋，准确地选中通往深海的隧道，几个心急的，挤开其她鲛人，猛地朝隧道钻了进去。
&esp;&esp;第三次震动开始。丹妮斯清楚地听到了一声石头碎裂的声音。
&esp;&esp;“小心！”丹妮斯的话语被轰隆声掩盖，鲛人不知传承了多少年的产卵宝地几乎是在瞬间坍塌，鲛人的尖叫再次响起。
&esp;&esp;这次丹妮斯没心思觉得她们吵了，地震将碎石碎骨扬起，整片水域浑浊不堪，丹妮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通过声音辨别小雌鲛的方向。
&esp;&esp;她至少地抓住一个！她必须
&esp;&esp;——
&esp;&esp;龙焰432年10月，一场空前绝后的海啸袭击了歌德兰德西部，它带走了数之不尽的性命与财产，也带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esp;&esp;龙焰432年，不会有11月了。
&esp;&esp;据说，听闻这一消息的安琪洛国王急火攻心，病倒于榻。未出半月，大王子艾尔玛因病去世，受到二次打击的安琪洛国王亦撒手人寰。
&esp;&esp;新的国王将低调又匆忙的登基大典定在龙焰纪元最后一天。隔天，歌德兰德与肯特亚神殿联合宣布，为了感怀安琪洛国王、艾尔玛王子和受灾百姓，新的纪元命名为——
&esp;&esp;「悲伤」1。
&esp;&esp;而这些都是丹妮斯许久以后才会得知的事情，在海底地震发生的此时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抓住一个小雌鲛的手臂。
&esp;&esp;第81章 暴食2
&esp;&e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