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近七点钟,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藏进云里,正值各家各户的饭点,邻居们的炒菜声、交谈声和上下楼梯的响动不时涌进阒静的屋内,仿佛在言秋空荡的心中发出回响。
&esp;&esp;言秋将这种感觉压下去,关掉了电脑和风扇,进房间书桌前坐下,空调开了27度,又从书包里拿出巴掌大的线圈本,按照学习计划安排,她抽出一本英语试卷集,用手机计时,提笔,专注力瞬间凝紧。
&esp;&esp;没做听力,67分钟写完。
&esp;&esp;对答案纠错、做笔记花了十几分钟,按照她听力和作文的平均水平,上140还是有点难。
&esp;&esp;像被关进一个小房间里到处打转,怎么走也只有这么点大。
&esp;&esp;笔帽盖上,笔记本压着卷子,言秋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踱步。
&esp;&esp;房间里有丝丝凉风在对抗暑气,但她很想去室外,便开了阳台门出去待一会儿。
&esp;&esp;外面不如想像中闷热,是了,已经过了立秋,夏城的暑季进入末尾了,他们不久就会迎来足够长的秋天。
&esp;&esp;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有丰足的含义,言秋的名字也来源于此。
&esp;&esp;天空深蓝,城市灯光遮住了夜幕本来的模样,夜色被笼上一层失真的光晕。阳台一侧的几盆绿植之中,不知何时探出了几个橘红色的小灯笼。
&esp;&esp;言秋凑近蹲下去看,是瘦弱的小石榴树结果了。
&esp;&esp;有些不敢相信,言秋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碰,光滑的、圆鼓鼓的,一点就垂着脑袋轻轻晃悠。
&esp;&esp;这是妈妈几年前用吃剩的石榴籽种出来的,养得随意,能活就成,所以一连几年都只有花无果。今年是第一次结出果子。
&esp;&esp;一瞬间,言秋的心脏好像急剧膨胀到疼痛。
&esp;&esp;好想妈妈啊。
&esp;&esp;这么贫瘠的小石榴树都奇迹般地结果了,为什么妈妈却不能留下?
&esp;&esp;明明到处都是妈妈留下的痕迹,但是妈妈却哪里都不在了。
&esp;&esp;即便一说起来,失去的遗憾和痛苦会叠加成双倍,她也还是希望偶尔能和父亲谈一谈妈妈,父亲每每三缄其口,可越是避免感受沉重,怀念就越是沉重。
&esp;&esp;言秋快要被屋顶压得透不过气。
&esp;&esp;她转身去厨房接了点水,把小石榴和其他几株绿叶都浇了。一片片叶子濯去灰尘,好像重新获得了呼吸,在昏暗中也焕发润泽的微光。
&esp;&esp;言秋难受地轻拍沉闷的胸口,想,自己或许也要被冲一冲、淋一淋。
&esp;&esp;
&esp;&esp;从家里出去往学校方向步行二十分钟左右,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商业街。这里离学校比较近,周末学生来得多,小摊贩们也纷纷支起了夜市小档,各种小商品和小食五花八门。
&esp;&esp;言秋出门时也没什么目的性,主要是为安全考虑,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来到了这儿。平时和朋友们出去玩多是看电影、逛书店,这里来的次数不多,言秋只记得宁馨带她们买过一家鸡爪味道不错,她晚餐又没吃多少,这会儿觉得胃里有些空了,就去那家店买了点蒜香辣鸡爪。
&esp;&esp;她捏着夹子挑了六瓣,老板一称说是十一块,她想了想,夹出来一瓣大的放归玻璃罐,最终花了八块钱。
&esp;&esp;嘴里有了点味道,抽丝般拔去一缕聚集在胸腔的压力。
&esp;&esp;精神放空,目光自然而然被近旁围作一圈的人们吸引,言秋走近外圈,找了个台阶站上去,勉强看见焦点的中心。
&esp;&esp;一个干瘦的小子在玩娃娃机,他穿着一件洗旧的夏城高中统一校服,背上挎着个更为破旧的斜挎包,包型扁长,拉链被撑得大开,一个个毛茸茸的公仔头暴露在外,笑眯眯的、惊恐瞪大眼的、眼睛被长毛遮住的,有些还被挤变形了……另外,他大裤衩的两边兜里也分别塞了两三只,看起来狼狈又滑稽,但也无法掩盖……这是个高手。
&esp;&esp;此时,随着周围观众此起彼伏的欢呼,又一只娃娃颤抖地掉进了出口,他弓腰伸手进挡板里掏出一只粉色兔子,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无处可塞,转头对观众们说:“没办法啦,今天的表演就到此结束~小爷撤啦!”
&esp;&esp;密集的一圈人瞬间疏散,那家伙志得意满地清点着今天的收获,突然被挡住了去路,一抬头,是两个穿紧身牛仔裤的黄毛。
&esp;&esp;“小爷”一看不对,立马后退一步,换了个方向跑路。
&esp;&esp;不过看起来他的天赋点没有很周全,手脑灵活了,腿上功夫就挺不忍直视的,还没出去几步就被抓住了。
&esp;&esp;黄毛一号从后面扣住“小爷”的双手,黄毛二号则把他身上的公仔一只一只抽出来,说娃娃机是自己的,这小子最近天天来砸场子找事。
&esp;&esp;“小爷”梗着脖子喊:“我投了币的,你娃娃机开在这就是给人玩的,我夹得到是我的本事,你有本事换个我夹不到,或者开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
&esp;&esp;黄毛二号阴沉脸:“老步行街那个上周就被你夹空了!你再来把你手打断。”
&esp;&esp;俩黄毛没袋子,十几个公仔让他们手忙脚乱,有几只掉地了,黄毛一号放松了对“小爷”的钳制,他马上挣脱,趁对面身体做出弯腰捡拾的趋势,迅速从黄毛一号兜里一把抽了两只出来转身跑开。
&esp;&esp;这下好了,俩黄毛不要娃娃了,嘴里大骂着去抓他。不出所料,又是很快抓到了。黄毛怒气冲冲,手肘卡着“小爷”的脖子,就要把他往人少的地方拉去。
&esp;&esp;周边驻足了少量关注的人,此时一个胖大妈出声:“哎,你们想干嘛,别欺负小孩儿啊!”
&esp;&esp;“小爷”拚命大喊:“救命啊!打人了!”
&esp;&esp;大妈和另一个年轻男人想上去制止,黄毛二号拿出手机拨号,指着他们骂:“少他妈多管闲事,过来我喊人连你们一起打!”
&esp;&esp;大妈和年轻男人就停住了,跟旁边几个路人面面相觑,都有点顾虑。
&esp;&esp;眼看干柴一样的“小爷”就要被带进昏暗的小巷子,他扭得满脸通红也挣脱不得,不知谁又拖着嗓子喊了声:“喂,要不要脸啊?”
&esp;&esp;懒散的,因为带有一些困倦的低哑而显得冷淡。
&esp;&esp;身着深灰色短袖和黑色长运动裤的男生从路边踱步而出,因为长得高,路灯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都比别人深,只有下半张脸露出清晰而锐利的线条。
&esp;&esp;黄毛二号边走边骂:“草拟吗关你屁事!”
&esp;&esp;男生突然抬腿一踹,一个半人高的塑料垃圾桶就飞了出去,“匡当”把黄毛二号撞倒了,然后他又把黄毛一号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