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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篇回首(1 / 6)

从大同到西安,一路走官道的话,需要途径太原、临汾、潼关,沿途驿站完备,安全性较高,但时间也最久——十五天左右。如果途中遇到大雪封山封路,最起码也得十八到二十天!

不能等了,腊月初十启程!

一个是张公公的乖孙儿,一个是张公公的贴身管事,还有众多张公公赏赐的金银细软,即便钱乙不特地打招呼,那大同知府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当下派了四个官差、两辆马车,一路小心伺候护送回去,走官道、住官驿。所到之处,又有当地的官员奉承孝敬,倒是极安全、极惬意的。

二人同路走了五日,便到了太原府阳曲县,当晚宿在了三岔驿。所谓的三岔驿,便是西北通陕甘官道往榆林——陆沉的老家,西南接潼关大道往西安,是时候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才刚聚了几日,刚找回了点家人的感觉了,就又要分开,玉城自是十分不舍,又吞口水又吃精又喝尿,足足缠了一宿都没让陆沉睡个囫囵觉。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二人方才从床上爬起来,各自领了一辆车、两个官差,踏上了各自的回乡路。

腊月二十五,潼关城垛上积了层薄雪,像撒了一把粗盐。

进了潼关城,玉城方才有了回家的感觉——踏实、安稳。

玉城想到了一年多之前离乡时,也是这般阴沉的天色,只是不似这般冷。那时脑中空空,揣着奋斗几年攒下的一点家当,以及一腔孤勇,随北上的商队挤过关口,不敢回头望一眼身后的秦川。

如今归来,马车里多了沉甸甸的行囊,里头装着京城的银票若干、四大箱金银细软、一大箱自己的锦衣华服——可马蹄踏过东门“迎恩门”的青石时,心却比离乡那日更颤得厉害。

潼关的街巷比记忆中更窄了。

酒旗依旧斜挑在风里,铁匠铺的锤声叮当,马儿踏过灰黑雪水的坑洼,溅起泥点,恍惚看见一个少年缩在墙根啃着冷馍,被巡城的兵丁喝骂“穷酸滚远些”,玉城居然想起了十四岁的自己,孤身一人进城投奔爹。

“出关!”守兵挥旗大喝。

马儿嘶鸣着冲进官道的朝阳里,身后潼关的阴影寸寸褪去。前方是华山的雪顶,是渭河平原的炊烟,玉城抹了把脸,掌心湿凉。

金银愈沉,乡愁愈重。

近乡情怯。

腊月二十八,西安城飘起了碎雪。

长乐门的青砖上覆了层薄霜,守城兵丁呵着白气跺脚,对排队进城的车马爱搭不理。随车的官差拿了路引过去仅几句话,玉城的马车便大摇大摆地优先通过了。

从长乐门进城,沿着东大街至京兆驿不过约二里路程,却像是踏过了半生光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熟悉,却又有了一些不同——&ot;张记炙羊肉&ot;家铁架上的羊排滋啦作响,依然焦香四溢;曾经转角处的&ot;陆羽茶坊&ot;竟变成了三层彩楼,门口悬着&ot;新到武夷大红袍&ot;的朱漆水牌。穿杭绸直裰的商贾们捧着暖炉进出,再不见那个总在檐下煮茶的老瘸子。倒是柜台后拨算盘的妇人有些面善——细看竟是老瘸子的孙女,当年的小丫头,如今已梳起了妇人髻。

京兆驿前的空地上,此刻正浸在年关的喧嚣里。几个吐火吞刀的江湖艺人正圈场子,戴虎头帽的孩童们举着糖瓜、点心,尖叫着追逐躲闪霸位。

就在京兆驿的青砖照壁前,马车停住了。对面栖凤楼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格外晃眼,楼前那对石雕的凤凰依然昂首振翅。楼里飘出的热气遇冷凝成白雾,跑堂的吆喝声隔着半条街都听得真切:&ot;甲字席的葫芦鸡好喽——&ot;这声调竟与一年半前一般无二。

此刻,才是真的回家啦!

兰姨正撸着袖子,在后院儿指挥着下人收拾早上刚刚宰杀的羊羔,就听着小丫鬟杀猪般地喊着“城哥儿回来啦!城哥儿回来啦!”

正要赶出去迎接,玉城已经一阵风儿似地跑了进来,娘儿两个抱起来就是一阵痛哭,刚哭了一阵儿,玉城忽然醒起来为啥要哭?这大过年的回家有啥可哭的?要高兴才对啊!

兰姨擦了擦眼泪,方才说道:“你爹日日数着,算计着你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玉城这才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下兰姨,白发多了几条,但细纹反而少了——因为明显胖了许多!白胖白胖的,都撑开了!这日子过的是有多滋润啊?

“我爹呢?”

“你爹带着欢哥儿去办年货了,一会儿你看到欢哥可别吓着,又长高了、又壮了!”

说话间,两个官差把行李和那几箱金银细软都抬进了院子,连口茶也不肯喝,说是在京兆驿只歇息一晚,就得赶紧回大同复命,更何况他们也想早点回去过年!玉城口中谢个不停,硬是给每人塞了五十两的银票。

兰姨拉着玉城的手,坐在暖香袭人的暖阁里说话,玉城就把这半年的事情长话短说,赚了多少钱、见了多少世面、林林总总。然后就先搬了一箱子过来——那是陆沉从京城带过来的,全是被抄家的那个小妾的头面首饰,当然都是京中的上好尖货儿!

打开那箱子,上上下下摞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毕竟陆沉一个大男人,收拾这些东西也没啥讲究,就是尽可能都装起来——

“这些都是给你的,你看着处置吧,好的留下自己戴,不喜欢的就送人,或者卖成银子。。。”

兰姨一看这架势就先是一阵阿弥陀佛了。。。随手先拿起面上的一个鎏金累丝蝶恋花提盒,掀开三层屉匣的刹那,暖阁里都漾起细碎的流光——

第一层躺着一对金丝编藤葫芦耳坠,不过小指尖大的葫芦肚里,竟藏着能晃动的金珠,轻轻一动便发出细雨般的沙沙声。

第二层用银线固定着点翠珐琅彩宝相花耳珰,花瓣间悬着三寸长的珍珠链。

底层红绸上散落着七八对耳饰:有西域进贡的月光石坠子,石纹天然勾出嫦娥奔月图;有辽金样式的摩羯鱼金环,鱼鳞用深浅不同的累丝堆迭;还有对白玉铃铛耳铛。。。

再打开一个小小的剔红海水云龙纹方盒,黑绒底上卧着对翡翠滴珠耳铛,玉料是罕见的&ot;江水绿&ot;,透光可见絮状游丝。

又打开一个阴沉木雕并蒂莲匣子,匣中丝绒凹槽里盘踞着五条项链,像冬眠的蛇。最夺目的是条七宝璎珞项圈,金丝掐出十八尊拇指大的佛像,每尊佛的莲座都嵌着不同宝石——青金石袈裟、蜜蜡佛首、翡翠背光,堪称巧夺天工。

其侧卧着一条东珠十八子,每颗珍珠都莲子大小,泛着浅绯色光晕,间缀四粒雕成南瓜状的羊脂玉。兰姨爱的不行,直接就挂在了脖子常戴着了!

一条错金螭龙项链尤为奇特,龙鳞用头发丝细的金线编织,龙口衔着的不是寻常明珠,而是半透明的犀角雕。

压匣的竟是条赤金累丝柳叶链,乍看朴素,但每片柳叶背面都阴刻着蝇头小楷,拼起来是半阕《雨霖铃》。

先别说其它未打开的匣子了,光是眼前的这些东西,只怕有钱都没处买去!

兰姨又欣喜又忐忑,问道:“这些东西。。。来路。。。都没问题吧。。。”

玉城哈哈一笑,安慰道:“你放心吧!尽管挑。。。不够我还有!回头等我收拾完东西,还有一套上好的红珊瑚首饰,过年的时候都给我戴上,让我爹好好看看!”

兰姨呸了一声,啐道:“你爹懂个屁!就只会念经。。。”

玉城呵呵一笑,不语,喝着茶看着兰姨采花一般挑着首饰。这一刻,玉城觉得很幸福,他千里迢迢跑去京城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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