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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1 / 2)

狱卒:“什么家主不家主的我可不知道,不过听说当天那里称得上是血流成河啊,真是活该!”

他啧啧两声就离开了,没理会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云一乐。

家主……

云一乐的希望彻底破碎了,她原本强撑着一口气,就是觉得自己是阮家出来的人,只要阮家还在,终归不会有人敢对她怎么样。

没想到一朝入狱,天翻地覆。

她就这么恍惚着,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仿佛站在迷雾当中,意识凌乱嘈杂,直到外界尖锐的声音传来,云一乐才从朦胧的世界中抽离出来。

这,这是哪里?!

云一乐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就想要逃,却被身后压着她的狱卒桎梏着无法动弹。

已然到了行刑的日子,水西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要砍头的罪人了。因此就算是害怕,百姓们也带着看热闹的心态挤来闹市。

“就是她啊……”

“长得也不像恶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呢。”

“这谁能说得准。”

还冲出一对夫妇,妇人沧桑的脸上布满泪水,“你们这些恶毒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叫小鬼扒了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

她说着说着,就抄出一把烂菜叶子和发臭的鸡蛋,准头极佳地扔到云一乐和廖掌柜头上。

这两人享受半生,哪里受过这种待遇?

廖掌柜被烂鸡蛋液糊了一脸,难以描述的恶臭味弥漫在鼻腔,他不受控制地作呕起来。

发臭的液体沾满头发,顺着流入嘴巴里,偏偏又被绑住了双手,没法子擦,只能任它流淌。

云一乐尖叫一声,遏制不住要拿起衣服擦干净污秽,“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奈何她也是被死死摁着,只能受着这临死前一遭的耻辱。

夫妇旁边还有一个掩面哭泣的少女,她们是从隔壁镇千里迢迢赶来的,就是为了看这些害了她们女儿的人是什么下场,才解气。

她们家里贫穷,女儿前半年出门突然杳无音信,把夫妇俩急坏了,她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虽然穷也是当宝儿一样养大了。

谁曾想到,竟然是被拐卖到那等污浊的地方去了。

好在皇天有眼,总算是把她的女儿还回来了,也让这恶人以死来偿还自己的罪孽。

少女抱着妇人的手臂,“阿娘,不难过了,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好什么好!

听到乖巧的女儿这样贴心地安慰她,妇人又是一顿悲从中来,在她们村里,不少长舌妇在背地里指着她的女儿骂娼妇,可怜她的女儿,将来可怎么办啊……

一家人抱在一起潸然泪下,周围的人不忍道:“真是造孽哟。”

“快点行刑吧。”

“是啊是啊!”

“多一刻都不能让这罪人活。”

狱卒自然顺应民意,和刽子手示意,就把人压到刑台上。

直到这一刻,廖掌柜和云一乐才对自己的生死有了实感。

冰冷的刀锋晃过,眼见就要落下,廖掌柜吓得屁滚尿流,衣服下面湿了一大块,晕出一片黄色的污迹,“大人我知错了大人,饶命啊——”

他这时才开始忏悔,然而已经晚了,话还没说完,恻刀一斩而下,廖掌柜还维持着临死前那副惊恐落泪的表情,人和身躯就一已然分离了。

脑袋飞出去的瞬间,头颅和躯干的交界处血肉模糊,隐约可以看见白色的骨头。

血液飞溅到了云一乐的脸上,溅到眼睛里,把她眼中的世界晕染得好像蒙上一层红色的纱布。

“咔吱——”

云一乐清楚地感受到刀锋砍入皮肉里的痛觉。

好痛啊……

她甚至感觉到刀是钝的,在触碰到颈骨时下不去,卡在中间,云一乐痛得想大叫,可是只能从喉咙口勉强发出带着血沫的嘶嘶声。

终于,刽子手一用力,把全身的力气压下去,才身首分离。

场面一片血红,胆子小的已经走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心理素质强的,不过寥寥数人。

其中就包含了那一家人。

妇人脸上丝毫不见害怕,满是快意,她见云一乐的脑袋恰好滚过来,冷笑一声,用脚把那头踩在脚下。

昔日眼里总带着一丝傲意的云画师,如今失去血色脸上狼狈不堪,沾满恶臭的鸡蛋液和泥土,混杂着血的腥气。

“阿爹……”少女看不惯这场面,瑟缩躲在中年男子后面。

“没事,不怕。”中年男子拍拍妇人肩膀,把人头踢到一边,刚好滚到廖掌柜旁边。

两张同样灰白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刚好被囚车扣押着运去边关服苦役的元青从这边缓缓驶过,看到这一幕止不住颤抖,他有些庆幸自己识时务,卫河墨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

不然此时那里就要再多一只脑袋了。

他缩了缩发凉的脖颈,被押着驶向未知的边关。

汀州。

阮家的倒台带来的一系列效应是轰动的,一夜之间声色场所就关了大半,平日里和阮家交好的达官贵人都闷头不出,生怕被圣上注意到,看他们一个不顺也给灭了。

婴宁戴着帏帽远远望着前方。

那里是阮连江和阮玄行刑的地方, 天子对阮家的处罚一下来,他们就被关押起来了。

也不是没想过趁着天高皇帝远,在汀州躲着逃跑, 可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且不说在阮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能不能适应躲躲藏藏的生活,光靠汀州那些想着抓他们好立功的人, 他们就跑不了。

阮连江和阮玄面如死灰,阮连江两股颤颤,尿骚味直冲旁边的人鼻子。

有人嗤笑:“这就是世族公子?哈。”

阮玄咬紧牙关, 不想看身旁那个丢脸的家伙。

他还算有些傲气在身,被关押的这些时日想尽办法自杀, 无奈狱卒看管得极严, 他好几次撞墙撞得头破血流愣是给救了下来。

阮连江则恰恰相反, 他每天都抱着“说不定明天阮家就有人来打点”的心态, 就这么苟活着,直到今天人都被压着上了刑场了, 他才真正醒悟过来,阮家是真的没了。

周围的人像看丧家之犬一样看着他们, 阮连江无比难堪, 刻有确实抑制不住自己的生理性害怕。

婴宁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 忽然之间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落下来了。

以往那些被刻意模糊、遗忘在脑后的恐怖嘴脸和高大无法反抗的强壮人影, 被眼前这个低微俯趴在地上的男人所替代了。

那些狰狞的、充满恶意狞笑的嘴脸, 变换成如今这副涕泗横流害怕到失禁的模样。

婴宁突然把帏帽摘下来,就这样直视阮连江。

她原先带着遮挡物, 其实是内心里还存着说不清的畏惧。

说到底,阮连江给她带来的那些伤害,就算重活一次也还是没有办法就这么轻易地消除,所以她害怕阮连江看到她时露出的那种, 下流而充满赤裸的眼神。

现如今,她恍然发觉,其实当初那个阮连江也并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神,他也怕死,甚至会露出更狼狈的丑态来,高高在上的阮公子如今也不过是任人宰割。

真是可笑啊。

“啊啊啊——”阮连江视线无意间瞥到了婴宁的脸,吓得他胆都快破了,“有鬼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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