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是难缠,礼物不到,他们不给好缺。”
杜中宵连连称是:“应该的,这种时候不能心痛钱财。
多少难处都过来了,最后万万马虎不得。”
两人跟杜中宵的父亲一样都是乡贡进士,到京城投书自效,学士院里试过了才授官。初授官就是幕职官,比正榜进士也相差不多。不过他们这种出身,基本决定了今后没什么前途,按资磨勘,而且多半不能调入内地,能做到知县就不错。边疆地区做不到知州,注定了是劳碌命。
杜家现在有酒楼,这种做官的机会,现在给杜循他也不会去做。
闲聊向句,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西北战事上来。
杨著连连叹气:“自元昊反叛,几场战事下来,一次惨过一次。听人说,刘太尉殁于三川口,朝中有重臣要守潼关,对番人怕到如此地步。自范、韩两相公到西北,人心稳了一些,只是没有大胜,终是难安。我们两人到西北为官,必是艰苦之地,心中也着实忐忑。”
那边姚嗣宗道:“男儿生于世,仗剑行天下,这等时候正是建功立业之时。两位兄长瞻前顾后,如何成得了大事!党项蕞尔小邦,只能乘一时意气,不耐久战。我生于西北,幼时曾遍游边地州军,知晓党项地瘠民贫,战事支撑不了几时。几位安心,只要朝廷坚持得住,党项那里支撑不了长时间打仗的。”
杜中宵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难的是,朝廷只怕也支撑不了多少年。这样下去,十之八九还是要讲和。若只是一个党项也还罢了,西北战起,北边的契丹只怕也要插一脚,事情就难办了。”
这不用估计,杜中宵学的历史,大宋就奈何不了党项。两国打打和和,一直僵持到党项灭国。
道信是个酒肉和尚,饮了一碗酒,对张起道:“人人都说你兄弟在党项人那里做了高官,番主对他言听计从。这番若是你去把兄长接回来,由他说项,不定西北战事就此平定了。”
张起尴尬地笑笑,并不接话。朝廷让他带着侄子去西北招降张源,但朝中同样有人觉得不妥,要把他们发配远地。此番接到张源倒也罢了,如果接不到,后果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见几人说得热闹,苏颂道:“外战不利,终究是内政不修。要想平定西北之乱,还是要靠着朝廷改革弊端,才能反败为胜。若不如此,纵然西北小胜,平定党项也是难如登天。”
听了这话,杜中宵闭口不言,其他几人低头喝酒。
苏颂的看法并不稀奇,甚至是士大夫的主流看法。内外交困,朝廷已经到了必须改革的时候,只是怎么改谁也没个具体方案。不管是疾呼要改的,还是反对大变的,其实对变革本身都不反对,只是对先后次序和改什么、如何改有争议。这中间的差别,就是党争。
杜中宵对党争是有多远躲多远,哪怕在私下里都不搀和。其他几人则都不是传统士大夫,杨著和卢凯想的是自己前程,姚嗣宗和道信等人则想的是前线拼杀,建功立业,变革与他们无关。
苏颂本身对政治不热衷,见几人都闭口不言,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
喝了杯酒,杜中宵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朝廷现在的局面非一朝一夕如此。想着一策就让天下平定,只怕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此事终究是要有大智慧者,从容着手,一步一步才能改变局面。我们现在多说无益,还是聊些时事。”
说完,猛一抬头,却见路边吴克久在那里探头探脑。见到杜中宵看自己,吴克久急忙招手。
杜中宵想不明白此人怎么会来,见他一直招手让自己过去,心中老大不耐烦。想了又想,才对众人道:“那边有个故人,我去说句话。诸位稍坐。”
请求
见杜中宵走过来,吴克久道:“小官人最近得意,许久不见。”
杜中宵强自压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找我何事?不妨直说。”
“我们同乡,在京城住着诸般不如意,也该时时见面,帮补一下——”
杜中宵不耐烦地打断吴克久:“我在京城过得甚是快活,并没有什么不如意。”
吴克久咳嗽了一声,甚是尴尬。
旁边是个露天茶馆,三三两两坐了几桌客人。吴克久见杜中宵满脸嫌弃,脸上堆着假笑,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一副座头上。不想踩到了旁边桌子客人的脚上,那人一拍桌子,瞪着眼道:“这厮没长眼睛!”
吴克久连连道歉,又急急忙忙站了起来。
听见骂人的一口西北口音,杜中宵不由转头去看。见是五个汉子,甚是剽悍,据住一张桌子在那里喝茶。五人都是短衫,看起来是行脚的商人。
使劲搓着手,吴克久犹豫了很久,才道:“我听人说,小官人正在编一本如何蒸酒的小册子,要献到朝廷去。小官人,这是你家里维生的手艺,献上去了,家里酒楼怎么办?”
杜中宵听了笑道:“酒楼自然是开着,又能怎么办。知州相公钧旨,许州只许我家蒸酒,别人会与不会又有何相干?我把蒸酒的法子献与朝廷,自然是在其他州军蒸酒,干我家生意何事!我就是不献,这法子早晚也会流到外面来,哪个又能阻得了么!”
“也是,也是。”吴克久吞吞吐吐。“这蒸酒的法子,我也会的。——小官人,念在我们同出一县的份上,打个商量如何?我给你家里些钱财,你把册子卖与我,不要献到朝廷去了。”
见杜中宵满脸讥诮,吴克久又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也在京城替人家蒸酒,甚得几位官人看顾。如果你把册子献上去,便就少了这条门路,这可如何是好?蒸酒之法献与朝廷,左右无非是赏你家里些银钱。不过是钱,我家里给你也是一样。”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过了好一会才道:“小员外,我们到底是同乡,我就不口出恶言了。你会的蒸酒之法,本就是从我家里偷学,我不追究也就算了,怎么还得寸进尺?买我的酿酒之法更是休提,要是贪图钱财,我又何必把此法上交朝廷!此事我意已决,你不要纠缠!”
见杜中宵转身离去,吴克久忙上前拉住:“小官人,有的商量,有的商量!”
杜中宵满面怒容,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念在两人同乡,在京城诸多不易上,才重重地道:“我就是上交朝廷,也不耽误你去巴结官宦人家。买我册子,还是想着垄断这门手艺,不知安什么心思。此事以后休提,此事知道的人不少,岂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说完,猛地甩开吴克久,大踏步地回去了。
吴克久愣在原地,不住地转圈,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吴克久在京城里替人蒸酒,见了不少王公大臣,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吴克久出身于乡下大户,别看在临颖县里耀武扬威,人人奉承,到了京城却没有人正眼瞧他。在乡下的时候,见知县在吴家已是大事,见一次要准备很久,家里吹嘘很久。现在连宰执相公都见到了,甚至吴克久还保留了好几个人的手书。回到临颖县里,这是足够吹一辈子的经历了。宰执的手书,仅凭着这东西,像以前的史县令那种县官,对吴家就要恭恭敬敬。此次回乡,吴家在本县的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说杜中宵要把酒糟蒸酒之法献与朝廷,吴克久急得团团乱转。
杜中宵到京城是游学考进士,目的明确,吴克久则是有枣没枣打一竿子。有了蒸酒这个结交人脉的机会,死死抓住不肯放手,却不想又被杜中宵釜底抽薪。
正在这时,适才被吴克久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