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北魏, 南燕, 也不曾有过这样灵巧如鬼魅,且随时能借助树枝飞跃至上方的武功路数,要么善骑射, 要么善水师, 哪有像这般善于飞跃、刀刀致人性命的本事, 几乎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鸣泉瞧着立于悬崖边上的尹清徽,狠狠皱了皱眉。
本是压倒之势, 绝不可慌了神。
“布阵——”
簪月一声大喝,“混账东西, 谁叫你们去适应他们的路数了?就用我们的武功招式,今日必生擒尹清徽!”
一语惊醒梦中人, 九层台之人顿时眼中闪过一抹傲气。他们是身经百战之人,是从血海里斩杀一个个障碍而重获新生之人, 是百进十、十进一的绝顶之才,区区宵小,路数不同又如何?
同样是自幼苦学,不妨较量一下,这诡异身法究竟有何赢人之处——
当金武军的两千人突然集合到一处,分成百人一队而列阵的时候,尹清徽或许还不能完全看出自己中了计。
但当这阵法运作,将士们高呼军中口令时,尹清徽不敢再如方才的气定神闲。
死士,是有死士的打法的。
或是修习损伤经脉、但能凭借药物速成的奇异功法;或是步伐简洁明了、但可招招致命的杀人路数。因着死士大部分只训练了短短几年就需执行任务,且人员流动太大,是绝对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练习阵法。
他大感不妙,只见方才还几乎稳定居于上风的弟子们转眼就被重振旗鼓的九层台将士反扑,弟子们的出手狠辣,可对方仿佛毫不畏死,前仆后继的冲过来。
士气,是影响军人胜败的关键。
他怒斥一声,挥袖冲向人群,直面簪月鸣泉二人,哪知二人等的就是他,两人配合绝佳,左右合击之。
那长鞭从侧面蜿蜒爬行至他的袖口,一直爬到另一侧,鸣泉趁他慌乱之际接过长鞭的尾端,两人脚下步伐如出一辙,仿佛练习了千万遍,同时旋身捆住其臂膀,向后狠狠一扯——
尹清徽左右被挟制,胸口的致命之处堂而皇之地暴露出来。
“杀了他!”鸣泉朝一旁的顾玦催促。
顾玦手中长剑暴露了他的犹豫,“殿下说了,留活口!”
尹清徽低低地笑了。
他朝着左右扫视一圈,大半弟子已然被擒,这哪里是什么死士。
这分明是九层台四司之一的金武司!
“你确定不杀我?”他垂首抬眼,迸发出的目光阴寒透骨,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来,“这可是不能后悔的哦。”
簪月只觉长鞭被狠狠拉扯至中心,连她二人合力都不能与这力量抗衡,还不等自己嘴边的话说出口,手中长鞭猛地断裂,此软鞭由上好牛皮编织而成,用了十年都不曾毁坏,竟被此人生生崩裂!
长鞭崩坏,她手上猛地一轻,整个人都朝着后方倒去,她正要回身稳定身形,忽觉手腕一疼,仿佛被人捏骨般锥心的疼痛使她浑身使不上力。
还不等去看,身体就被拖拽过去,手上的疼痛被转移至喉咙,顿时脸上发青喘不过气。
“簪月!”
尹清徽死死扣住簪月的喉咙,若是再使一分力她定然当场昏死过去,可他却收着力,挟着她缓缓后退。
眼中的得意尽显,“小孩子们,功夫还有待长进啊。”还有心思瞧了眼手上的人,“贫道被你们那主子算计至此,想必她只算到贫道的弟子众多,没算到贫道的功夫到底是何地步吧,嗯?”
“小丫头你说,要是我今日把你弄死了,她会不会后悔,为了谢行周那小子不顾你的命啊。”
鸣泉已然举箭搭弓,“你再往后退一步,我叫你命丧当场。”
“嘶。”他佯装害怕,“你家长公主不是说了,要将我生擒?我若是死了,谁来医治她心爱的妹妹呢?”
“所以我不会死,而且,就算我把你们杀光了,我也不会死。”
“她和陛下,谁都不会让我死的。”
簪月脑中已是嗡嗡作响,双手用力想要掰开他的手而不能,只勉强将他的手松上一松,即便如此,也只能拼着气力张了张嘴。
她说的是,不能杀他。
鸣泉眼看着两人离那悬崖边上越来越近,心中气急,“陛下不会让你死?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若是敢伤我九层台掌司,你所有弟子都要给你陪葬!在京城内弄兵本就是大罪,你现在跟我回去认罪,公主还会看在你先前有功的份上留你一命。”
“你若是执意伤我同僚,此事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京城弄兵?若我没看错,此处至少三千人是你们殿下的死士,她也配倒打一耙说我弄兵?即便是到了皇帝面前,我也定要拉着那三千人一块下水!”
“这三千人,昨日开始便是陛下的死士。”鸣泉笑了,胜券在握的神色重回脸上。
秦姝的预判,一向是九层台的最佳利器。
尹清徽瞳仁猛地一沉,痛苦弥漫在眼底,“她竟然”
先他一步,只一步。
他原本就是要今日事后,就将手中的人马假意交给皇帝的!
他知道皇帝一定察觉了他带来京城的人马,他也从未怕过,他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能解皇帝燃眉之急的契机。
可是这秦姝!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能如此果断,若说在昨日就将死士上呈皇帝,那她凭什么断定,自己今日定会中了她的奸计!
“啊————”他嘶吼一声,怒火攻心,往后推了数步,当即就要带着簪月一同坠崖。
他算计过的人无数,还从未受到此等羞辱。将他算计得所剩无几,还妄图让他回去继续医治她的妹妹。
狂妄好生狂妄!
“松手。”一道老迈的声音从后响起。
众人齐齐回眸,怎么也没想到这人会来此。
孙无忧与秦姝打过交道,鸣泉是知道的,但怎会信任到连此事都告知?
孙无忧步伐缓慢,眼中浑浊但目光灼灼,盯着尹清徽的眼神仿佛猛虎狩猎,叫人不知该不该让他继续向前。
倒是顾玦最先反应过来,拱手见了一礼,“孙侍中,好巧。”
孙无忧打量他一眼,哑声道,“不巧,有人托我来此,助你们一臂之力,烦请让路。”
顾玦自当让路,秦姝能在这个关头把孙无忧请来,自然正是为了破解眼前焦灼局势,他理应从命的。
尹清徽也看不明白。
“侍中大人,您不会是倒戈了吧?我可还没输呢,我身后也”
“胡闹!”孙无忧重重地敲了两下拐杖,气血翻涌以至于指着他鼻子呵斥,“你以为你死了就能无事?你以为只是你一人之死?你应该想到,有人请我来此,就是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岂敢不从!”
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用片刻,尹清徽竟就败下阵来
,双手摊开,死盯着他,“好,这一局,我输了。”
目光极其不舍的从孙无忧身上移开,看向鸣泉时已然变得平静,“就依你们,贫道跟你们回去。”
鸣泉将几乎晕厥的簪月揽过来,狐疑地瞧着二人,终究瞧不出破绽,只当是秦姝早就做好了万全打算,叫人将其扣下,收军回城。
皇宫。
秦姝在大殿跪着,皇帝在内殿并不露面。
秦姝并没有在刑场等多久,宫里停止行刑的旨意就来了。
也就是说,皇帝在听到尹清徽弟子传话而来的那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