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红圈已经画到第五个,也是住在元朗的第五天。
雷耀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住在他家却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没有短信,没有电话,甚至问加仔,他都只说在忙。
“冻柠茶走甜。”加仔将外卖盒推向餐桌。
程悦心在他对面坐下状似无意问道:“你跟着雷耀扬多久了?”
加仔愣了一下,随即回答:“6年。”
“听说雷耀扬在英国修读法律?”程悦心故意说错。
加仔解开外卖包装袋的动作停滞半秒,下颌线骤然收紧,又恢复正常,&ot;扬哥不常提英国的事。程大状试下虾饺,元朗老字号。&ot;
程悦心知道加仔不会多说什么,便不再追问,可心底的疑惑却愈发浓重,加仔的反应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没错,雷耀扬的背景资料是假的,如他所说,有些空白需要填满,所谓的&ot;英国背景&ot;像层脆弱的糖衣,轻轻一戳就露出底下粘稠的真相,雷耀扬似乎还有着更深的背景。
又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自己?太多疑团解不开。
一连几天,程悦心都足不出户,埋头钻研新接下的纵火案,每天加仔会准时带外卖回来,其他时候都在一楼,随着开庭日期渐近,她越发忙碌,与外界的联系也仅限于和师爷阿杰通电话沟通案情。
在纵火案即将庭审的前一晚,程悦心正在房间里对着案件资料做最后的梳理,台灯昏黄的光线映在她脸上,楼下传来轻微的开门声,随即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与加仔交谈,程悦心心头一紧,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楼梯拐角处,想要听清楚谈话内容。
&ot;程大状今日寄了三次速递去中环,两次寄回力诚,一次寄给梁定邦。&ot;
雷耀扬解扣子的动作顿住,吊灯在他眉骨投下阴影:&ot;地址核对过了?&ot;
&ot;是律政司公开档案室,还有,韦文确认过,程大状可以搬回家。”
“嗯。”
加仔突然压低声音,程悦心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船期,码头。
水晶杯底重重磕在吧台的声音打断汇报,雷耀扬突然转身望向楼梯的阴影,“程大状想听故事可以下来边喝牛奶边听。”
程悦心走下楼梯时,雷耀扬正用银匙搅动牛奶漩涡,吧台上摊开的船务文件露出集装箱编号,未等程悦心看清楚,加仔已拿起文件:“扬哥我走先。”
雷耀扬点点头,加仔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程悦心。
“比起故事,我对雷生身上的秘密更感兴趣,比我经手的案子复杂多了。”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ot;程大状对我有兴趣是我的荣幸。&ot;他将牛奶杯推到程悦心面前。
“你在伦敦的校园记录为何空白,这个问题值得深思。”
雷耀扬:&ot;不知程大状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私人兴趣?&ot;
“都有呢?”程悦心问。
&ot;大学的档案库,被黑客入侵过。&ot;雷耀扬眼神无比真诚。
“所以你伪造记录?”
&ot;我只是让某些记录暂时消失。&ot;
“为什么三年前开始监视我?”
“我同程sir是旧识。”
雷耀扬这句话犹如深水炸弹,在程悦心心里激起惊涛骇浪,&ot;家父的记事本里从没出现过雷耀扬三个字。&ot;
&ot;程sir叫我阿阳,阳光的阳。”
雷耀扬从「毛泽东语录」中抽出一张泛黄照片推过去。
&ot;他从不和社团中人有来往。&ot;她盯着照片里父亲的侧影,那是东星社旗下夜总会开业酒会的场景,程伟名的便衣警服混在黑西装里,像白鹭误入乌鸦群。
雷耀扬用打火机燎着照片边缘:”程sir当年追查走私案,我有份提供线索。”
程悦心还在思索雷耀扬这句有份提供线索背后的含义。
雷耀扬又说:“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
程悦心盯着雷耀扬指尖跳动的火焰,照片边缘的焦痕蜿蜒如蛇,舔向程父笔挺的肩章,她霍然起身按住他手腕:&ot;为什么要帮警方?&ot;
雷耀扬任她攥着自己:&ot;程sir需要证据,我需要让洪兴闭嘴。&ot;
“明天庭审结束,加仔会将程sir的日记拿给你。”
三年前,雷耀扬站在程父车祸现场,雨水顺着他的西服滴落在扭曲的护栏上,刹车痕在潮湿的路面上几乎不可见,但那个不自然的转弯角度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绝不是意外打滑。
“扬哥,在路边捡到程sir钱包。”加仔一路小跑过来汇报。
雷耀扬打开钱包,夹层里是程悦心戴学士帽,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他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将照片放进自己钱包。
一个月后,雷耀扬坐在高等法院一号庭旁听席的最后一排,看着那个戴着假发的年轻女大状在庭上慷慨陈词。
程悦心,他已故联络人的独女,正为一名被控谋杀的清洁工辩护。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利剑般穿透整个法庭。
&ot;根据《基本法》第35条&ot;程悦心举起一份文件,手腕纤细却稳如磐石,&ot;我的当事人有权&ot;
雷耀扬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资料上说她是刚入行的没多久的新牌大状,但她在庭上的表现却像久经沙场的老将。当法官最终判决清洁工无罪释放时,程悦心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像阴霾中的一缕阳光,意外地灼痛了他的眼睛。
当晚,雷耀扬在案情分析板上新增了一张照片,程悦心走出法院时疲惫却满足的侧脸。他用红笔在旁边标注:「可能成为下个目标,需保护。」
&ot;你确定要这么做?&ot;时任新联络人的李sir皱眉看着档案,&ot;卧底期间分散注意力很危险。&ot;
&ot;程sir查的案子和我的任务是同一张网。&ot;他扣好西装扣子,&ot;郑志豪、社团、还有警队里的黑警他们都与程sir的≈039;意外≈039;有关。&ot;
&ot;所以你打算?&ot;
雷耀扬最后看了眼照片,&ot;至少确保她不会像程sir那样突然消失。&ot;
第一年,他只是在远处守望。
程悦心加班到凌晨时,他会跟在出租车后面,确保她安全到家;她接手敏感案件时,他提前清理潜在的威胁。
&ot;扬哥,上次见你这么紧张还是拆弹时。”加仔曾调侃。
雷耀扬只是沉默地翻看程悦心当天的行程记录,在备注栏写下:「发烧仍胜诉,铁打的。」
第二年,他开始记录一些与案情无关的细节。
「程大状今天在咖啡厅看《论法的精神》,她似乎很喜欢这本书。」
「胜诉后总是一个人吃朱古力蛋糕庆祝。」
「拿铁不加糖,喜欢加肉桂粉」
这些记录被他加密存在独立硬盘里,连李sir都不知道。有次加仔无意中看到,惊讶得差点暴露身份:&ot;扬哥,你玩暗恋?&ot;
&ot;职业观察。&ot;雷耀扬冷着脸删掉文件,当晚却鬼使神差地去了程悦心常去的书店,买下那本她盯了很久的德文原版书。
第三年,危险临近。
程悦心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