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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婚清冷神君后 第20(2 / 2)

她像一具摇摇欲坠的苍白空壳似地靠着树干,深秋的山风如刀般划割过她的面颊,而她在许久之后,终于稍微平静下来,得以梳理这短短几日的惨剧。因、果……起因是她任性地离开西崇山,才碰到了谷家母女;是她送了谷莠玉石,才导致她们与薛府有接触;是她看到并试图改变她们的结局,才会和薛夫人做交易;是她成功劝说薛家提前离开南滇,才会……明曜紧紧闭上了眼睛,胃中又一次痉挛起来,双腿撑不住力,踉跄着朝前栽倒下去。正在这时,她突然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被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鬼王一手拿着一柄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梳子,一手拽着她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在树干旁,开始若无其事地低头梳理长发。明曜被眼前怪异的景象怔住了,目光也跟着那银梳落到鬼王苍灰色长发上。半晌,男人将一捧理顺的长发甩到脑后,望向明曜:“我现在看着如何?”明曜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不、不错。”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她,道:“那就好。你把瓶子里的药吃了,待在这儿,别再昏过去了。你要是昏过去,她还得花心思救你……啧,太麻烦。”明曜从瓶中倒出一颗深褐色的丹药,区区黄豆大小,却酒气冲天,难闻得她差点晕厥:“这是什么?”“……保心丸。”明曜顿了顿,默不作声地将药丸吞了下去,皱眉憋了许久,才不至于叫自己又吐出来。等她从那呛人的味道里回过神时,鬼王却已经不在她身旁,她抬眸朝云咎的方向望去,只见素晖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色苍白地拨开云咎脸颊的长发。明曜急急走回她身旁,小声道:“他如何了?”素晖的动作迟疑了片刻,半晌才摇了摇头:“天罚落下的伤口是从体内积攒,最终才显露在身体上的。我帮他治愈了表层的皮肉伤,却没办法修复他体内的伤势……而且,而且他的神力在不断地流逝,我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醒来。”她转头望着明曜越发苍白的面容,长睫轻轻一颤,有些不忍地垂落下来:“他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可同我回月隐峰,我……”“月隐峰与人间相隔甚远,他如今的状况,哪能受得了如此颠簸?”“在下于人间有一处宅邸,幽静宜人,正适合休养生息,若神女不介意,可以暂作落足之处。”鬼王不知何时已走到素晖身旁蹲下。朦胧的夜色里,他的面容一扫明曜最初见到的疲惫落拓,显得意外地俊朗,他跟神女讲话的语气非常柔和,跟之前的冷言讥讽截然相反,简直像是一只精心打扮的开朗孔雀。然而素晖的眼神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遂平静地垂下,客气而疏离地轻声道:“多谢鬼王好意。若云咎神君与这位……小友愿意,我也自当前往。只是叨扰要您了。”男人看着她波澜不兴的眼睛,怔了一瞬,才勉强压下眼底的涩意,略带威胁地掀眼望向明曜:“这位小友,去否?”--几人在鬼王宅邸中安定下来后,素晖又往云咎体内输送了不少神力,她娇丽的面容上难得显露出几分疲倦,却在抬眼望向明曜的时候又温柔地笑了起来。“你留下来陪陪他吧。”她安慰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够醒转,但我想,他醒来之后一定很想见到你。”明曜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她沉默地望着素晖起身离去的身影,突然小声道:“神女。您……”素晖回头看了看她,夜色将她的眉眼衬得格外柔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恬静,她静静等待着明曜的下文,却看见眼前的少女有些纠结地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勾了勾唇角:“你想问,我是不是心慕云咎神君,对吗?”明曜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掌心,轻轻咬了一下嘴唇,似乎在懊恼自己不合时宜的心思。素晖思考了一下,平静道:“估计有一点儿吧。我与他认识许久了,论交情倒也不算很深,在你未曾降世之时,云咎曾来月隐峰见过我,那时西崇山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便寻了几乎所有好脾气的神祇,讨教令神域生灵昌盛的经验。我告诉了他很多办法,但是却始终没有解决的问题。他来得次数不多,可每次都是越发孤单沉默的样子……从那时起……我就有一点儿在意。”“后来许久,他都没有来找过我,我留心打探了一下,才知道是你在西崇山降生了。”她轮廓完美的眼睛宁静地望向她,深深注视许久方才移开,“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会很喜欢你。”明曜怔然一瞬,只听她真诚而温和地缓缓道:“所以,你会好好陪在他身边的,对吗?”明曜想要回应的,可是她嗓子堵得难受,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沉默下来。待她回过神时,素晖已经步出了房屋。鬼王站在屋外不远的廊下,隔着一片精巧的园林,凉飕飕地瞥了明曜一眼,须臾,一阵凉意扑面,那抹黑色的人影倏忽靠近到她面前。明曜愣住,仰头对上鬼王的眼睛:“您……”鬼王不耐烦地又塞了个药瓶给她:“吃了。然后睡觉,记得别死了。”明曜歪了歪脑袋,刚想说什么,却被男人没好气地关在了屋子里,片刻后,鬼王闷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带了几分别捏:“你,记得给我看住那个男的。还有,没事别打扰我们。”后来一连几日,云咎都没有醒转,素晖每日晨起、傍晚,都会照例前来给他输送神力。然而,即便神女表面的神情依旧平静镇定,而且每次都会宽慰地告诉她,云咎虽然还不曾醒转,体内的伤势却在慢慢恢复,神力的流逝也减缓了许多。但明曜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简直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这些天里,她几乎日日都会做噩梦,要么反反复复地想起黑凇寨中的情景,要么会梦见自己在大雨中,一边哭一边埋着云咎僵冷的尸首。起先她经常会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可后来她怕自己颤抖的泣声惊扰到云咎恢复,只能死死拉着他的衣袖,捂着嘴低低地啜泣。她的状态非常糟糕,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甚至后来,素晖望向她的眼神竟比看着云咎时还要担忧。终于,在她又一次替云咎输送完神力,准备对明曜施术时,倚在门边发呆的鬼王忍无可忍地跨进房中,一把将素晖拉到了身边。他强硬地打断了神女的动作,一手掐着明曜的下颌,一手打开药瓶的盖子,给她灌了三四颗热气腾腾的药丸,那动作太过粗暴,简直像在对待什么不听话的小动物。素晖怔了一瞬,想要上前阻止,却见鬼王已经松开了手。他眉眼阴郁,冷冰冰地盯着眼前捂着脖子,咳得撕心裂肺的少女,声音像是压了怒气:“你究竟在寻死觅活地作什么?不就是杀了人么?那些死人此刻早就投胎转世了!用不着你在这里替他们哭丧。”“阁下,”素晖不赞同地皱起眉,“明曜年纪还小,寻常神明若要入世历劫,也未必能轻易经得起这许多折腾,请您不要如此咄咄相逼。”“……”鬼王抬手按了按眉心,沉默片刻,声音倒是温和了几分,“神女管我叫什么?您?阁下?”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云咎床边的小凳上,自下而上地,有些凌厉地望着素晖:“素晖神女,在下死前姓沈,阁下三百年前往人间历情劫时,吾亦十、分、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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