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织儿吃着桂花糕的动作?一滞,朱唇微抿,面上赫然显出几分?失落,“陛下还是不?信我说的话吗?”
她不?悦地扁了扁嘴,嘟囔道:“也好,那便让范大人同我对?峙好了,我问心无愧,自是不?怕的!”
见她这副委屈又难过的模样?,萧煜忍俊不?禁,抬手?在她鼻尖点了点。
“这就生气了?”他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要真同你说的那般,想是范奕当时同时对?我们二人说了谎,若真是如此……他需得付出应有的代价。”
萧煜说着,眸光渐渐寒沉下去,言罢,他微微倾身直视着苏织儿,唇间泛起浅淡却令人有些不?寒而栗的笑,紧接着他用讨好般的语气问她。
“织儿,你想怎么处置范奕才能?泄愤?要不?……杀了他好不?好?”
质问
听?着他眼也不眨地说出“杀”这种话, 苏织儿蓦然有些慎得慌。
就像她先前感受到的一般,萧煜如今虽对她和绥儿很好,可?他的心依然很冷, 甚至于?暴戾弑杀。
苏织儿也不知究竟是那毒逐渐侵吞腐蚀他的作?用, 还是过往那些残酷的经?历令他变得冷血无?情,虽他表面温柔, 有时候泄露出的神色, 说出的话却总隐隐让苏织儿觉得他很可怕,甚至于?判若两人。
她知道, 此时只消她点一点头,萧煜真的做得出来。
她朱唇微抿,思忖片刻, 却是问道:“陛下?觉得,范大人当初那么做是为了?什么?”
萧煜闻言笑意微敛,“这些事,你又何必去管, 你只需知晓,当初就是因为他,才?害得我们分开,不是吗?”
的确是, 可?……
苏织儿低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萧煜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道:“我知你心软,无?妨, 此事我自会处理。”
说罢,他将怀中的绥儿交给她, 站起了?身,苏织儿见状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急切道:“陛下?,若范大人真做了?那些事,我同陛下?一样,对他切齿痛恨,但无?论如何,范大人……罪不至死……”
她说出这话,实则关心的并非范奕,而是他,她不想让他因着仇恨而徒增杀孽。
萧煜定?定?看了?她许久,少顷,柔声答:“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置。”
苏织儿抱着绥儿,点了?点头,可?望着萧煜离开的背影,她仍是忍不住忧虑地蹙起了?眉。
那厢,回到御书房后,萧煜示意高祉安将候在外头的范奕召了?进来。
范奕疾步入内,徐徐施了?一礼,“微臣见过陛下?。”
萧煜坐在那张楠木书案前,眼睫微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范大人此番处理南方旱情得宜,着实有功,你想朕怎么赏你?”
范奕闻言谦逊道:“陛下?谬赞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不过是完成了?陛下?交托的职务罢了?。”
听?着他这一番话,萧煜勾唇笑了?笑,“范大人清正廉明,克己奉公?,听?说那些受灾的百姓都称你为青天……”
言至此,他唇角的笑意复又渐渐消散,眸中染上几分冷意,“可?既得范大人这般善气迎人,缘何当初要使那般卑鄙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女子!”
站在底下?的范奕身子骤然一颤,紧接着就听?那坐在高位之上男人以无?比冷沉的声音道:“范大人应当知道,朕召你回来,是要同你说什么吧?”
范奕垂下?眼睫,略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早在突然收到召他回京的旨意时,他便已隐约猜到了?一些。
后临近京城,听?到关于?那个入宫为妃的毅国?公?嫡女和陛下?之间的种种传闻,他便明白,此番他大抵是逃不掉了?。
打当初做下?那一切,范奕就有预感,这两人将来终究会再见,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总有一天会彻底败露。
他低身,再一拱手。
“是……微臣来时已然有了?心理准备。”他并未辩解,也并未有丝毫隐瞒,反是痛痛快快将一切如数道出,“陛下?猜得不错,苏……云妃娘娘当初离开,都是微臣一手造成的。”
对范奕而言,他当初的目的达成,他心愿已了?,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是微臣利用云妃娘娘的良善,以先前的邸报欺骗于?她,说苏老太太和苏家二爷恐很快便会被斩首,让她赶去见上最后一面,还以恐会连累陛下?为由,诱使她亲手写下?了?那封和离书……”
看着他毫不愧意,反是用一种坦然的语气道出这些话,萧煜掩在袖中的手骤然握紧,其上条条青筋迸起,他拼命压制住那沸腾的血液中泛起的杀意,努力以相对平静的语气道:“那藏在草屋中的银两,莫不是你……”
“是微臣。”范奕承认得极其干脆,甚至于?眸光定?定?地看着萧煜,一字一句道,“微臣觉得既是做了?,便得做绝,只有彻底斩断陛下?的希望,才?能让陛下?心甘情愿回到京城!”
看着他这一副理所?当然,逼不得已,不得不为的态度,萧煜赫然冷笑一声,心底腾盛的暴怒再也压制不住,随着利剑出鞘的声响。
下?一刻,一柄长?剑便陡然抵在了?范奕喉间。
范奕呼吸一滞,眼看着面前人双眸猩红,咬牙切齿地对着他低吼道:“所?以你就毫不犹豫将她自朕的身边赶走,你分明也知,她是朕的希望!”
正是苏织儿的离开,让本?已重新感受到生活滋味的他万念俱灰,复又变成了?行尸走肉,甚至较之从前变得更阴鸷狠厉,冷血无?情。
范奕不会明白,他当初的举止不是逼走了?苏织儿,而是逼死了?他萧煜那颗本?已恢复了?温度和跳动的心。
范奕看了?眼那近在咫尺,仿佛随时能划破他脆弱脖颈的剑,稍稍定?了?定?神,“当时,有了?云妃娘娘的陛下?已然安于?那般平淡的日子,而且就算陛下?回了?京城,云妃娘娘也会成为陛下?的软肋,成为陛下?成就大业,登基御极路上的阻碍,微臣觉得,陛下?不该有这样的软肋……”
他从不后悔自己所?为,虽说他的确对不起苏织儿,但正如他当初所?想,他是为了?大澂的百姓,为了?江山社稷。
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对的,萧煜回京后,不但解决了?科举舞弊一事,为天下?文人讨回了?公?道,而且自他登基后,整治了?大澂的不少乱象。
范奕仍坚定?地觉得自己没有选错。
若非他当初之举,萧煜又怎会决绝地扫平一切障碍,坐上这个位置。
“哼,你倒是挺替朕着想。”
看着他这副义正辞严的样子,萧煜眉宇间的冷意更深,“那你可?曾想过,如果当年她不走,朕带着她回了?京城,在那般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亦可?能是逼迫朕振作?出手的存在,你同样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也许那般,苏织儿不会被他伤害吃那么多苦,也许他们的孩子能从出生开始就健康快乐地在爹娘膝下?长?大。
可?范奕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苏织儿是一切的阻碍,固执地觉得只有苏织儿离开才?能得以解决,却没有想过,也许当初让所?有事顺势发?展,最终萧煜也会走上他希望他走的这条路。
“且先不论那些,范大人当初逼走她,可?曾考虑过她一个手无?寸铁,第一次远行的女子会在路上遭遇什么,会不会遇到歹人,会不会有生命之危,范大人可?能不知,她那时……腹中还怀着朕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