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接骨灰盒的时候,周丌没有上前,毕竟有城南城北。
虽然有于清嘉的嘱托,周丌完全可以越过他们俩,但是周丌怕城南城北遗憾,也怕他们俩日后多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孝顺,才在最后没让亲妈满意。
周丌的平静感染了很多人,原本混乱的城南城北都变得平静了一些,脑袋里不再是乱糟糟的了。
手脏
直到他们转身的时候,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一脸笑意,神态宁静的丌从陵。
丌从陵看着城南城北说:“我来送送你妈。”
周丌意外的走上前,走到了丌从陵面前,丌从陵笑的很温柔,她仰着头,看着自己已经很高大的儿子,她儿子的头上都有白发了。
丌从陵捧着周丌的脸,故意眼神揶揄的问道:“怎么样?没哭吧?”
周丌原本想对他妈笑一下,结果还没开口眼睛就红了,他深深地抱住丌从陵,声音里有压抑着的哭腔,喊了一声:“妈!”
原本还带着笑意的丌从陵,听到周丌叫她,毫无征兆的比周丌先落了泪。
她拍打了一下周丌,流着眼泪,嘴上却说着:‘没出息,二十岁哭,三十岁哭,都四十了还哭!’
家里那么多位老人,精明睿智的姜老同志,和一步三算的周老头,慈爱明理的外公外婆。
记忆中成熟稳重、英俊儒雅的商叔,他最喜欢把周丌带在身边指点。
和从小就气质风流,做事不羁的亲爹,和仙气飘飘的嬢嬢。
这么多位长辈,周丌是在这么多人的庇护下长大的,每一个人都给了他关爱和照顾。
现在就剩下一个妈了。
周丌的大脑被痛苦占领,可丌从陵却让他回头看看,他得到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呢?
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们,从小到大,他们都像围着行星转的卫星一样,始终在他身边拱卫着。
看见他始终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满眼担心的爱人。
看到他已经长大的儿女,已经出生的子侄
家族添丁进口,家族繁盛,周氏丌氏更上一层楼
丌从陵的声音不容置疑、不容拒绝,“周丌,抬起头!你的名字代表着你的命运,从生下来你就担着重担,你比弟弟们得到了更多的看重,更多的偏爱,更多的资源,比起你所有人都要退于一射之地。”
“今天我就告诉你,你得到的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是周丌两家的主事人,你理应承担起你该承担的责任,把你的眼泪收回去,不管是周家还是丌家都不需要一个只会哀伤的家主。”
“你父亲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嬢嬢偏爱你这么多年,你告诉我,连送他们一程你都要别人替吗?你就是这么当大哥的?这么做家主的?”
周丌不敢去想父亲和嬢嬢的模样,他佝偻着身体,颤抖着抹去最后一滴泪,缓缓的在丌从陵面前站直了身体,“是!母亲!是我的错。”
丌从陵严肃的脸色,泪滴划过脸庞,可她不能心软,她的儿子不能再垮下去了。
丌从陵不去管顺着脸庞流下的泪,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儿子的脸,对周丌说:“去吧!儿子,去看看你爸爸和嬢嬢,他们看见你会高兴的。”
周丌的重新站起身,回头面向众人,眼睛里因为刚刚妈妈的话,再次蓄满了泪水。
他没有去,他没有去看他爸最后一眼,他爸应该失望了吧!
他没敢去现场敛尸,那天的雨下的好大啊!雷声很响。
周丌撑着一把黑伞,站的远远的,无法向前迈动一步,那场雨下在了他的心里,摧毁了他的一切心防。
使傲然的周总变成了失去父亲的孩子。
他站在远处看着,看着城南给城北撑伞,看着城北小心翼翼的给那个整理,擦拭。
他身体站的笔直,灵魂痛的蜷缩。
他一辈子都高傲风流的父亲,名满京城的周彧先生,现在躺在那里,破烂的被烧毁的衣服,残破不堪的身体
面目全非。
周丌不敢去啊!人生过半,头一次这么怕,他受够了啊!他太痛了。
他敬爱的长辈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商叔叔、到他的父亲、他的嬢嬢,哪一个不是能窥其半分风华,足够受益终生的人?
可是周丌只能从别人的手里,接过一个一个的小盒子,立起一块又一块的新碑。
可是母亲说的对,他不能退缩,他没有亲自去给父亲收敛,这件事足够他愧疚终生了。
周彧的长子,不敢去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传出去要被人耻笑,为周彧先生蒙羞。
这是周丌最害怕的事情了,怕自己为先人蒙尘。
所以他又站起来了,他面向次子城南,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骨灰盒。
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转过身,捧着盒子,庄严肃穆,哪怕刚刚被母亲当众训斥,也不显半分的凌乱。
城南未置一词的把骨灰盒交给大哥。
周丌的状态,让他们几个的哀伤都淡了,周丌额前的白色发丝,让他们几个在亲人去世的心痛之余,痛上加痛。
一块新碑竖起,周先生和于小姐的一生就此落幕。
周丌站在碑前不发一言,身后众人大气不敢喘。
周丌的手拂过碑文上周彧两个字,他伸出手拿着手帕认真的擦拭着墓碑,不顾落下的雨打湿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