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米饭熟了,卢仚的下属们开始享用美餐时,就听得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黑色巨蟒,顺着驰道奔了过来。
有军令官高亢的呵斥声远远传来:“将军令下,继续赶路,继续赶路……戊时(19:0021:00)扎营。”
大军呼啸着奔驰而过,所幸大胤的驰道是太古遗留之物,驰道上洁净非常,灰尘都不多见。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全速奔驰过去,居然没有掀起什么烟尘。
卢仚拉着卢峻、卢屹一行人,站在路边一个小土包上俯瞰面前驰过的大军,等到诸葛鹂的先锋军团悉数跑过,一名禁军将领笑了:“最多二十万人,但是他们居然说,出动了五十万先锋军?”
卢屹讥诮道:“他们的老套路,习惯了就好。不过,如果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吃了败仗。”
卢峻悠然道:“败仗是肯定的,但是败仗不是更好么?连败个场,这些账面上的士卒人头就能抹平了,三十万人的抚恤金又是多少呢?”
一群禁军、羽林军的将校脸色就变得很古怪。
大胤的禁军、羽林军,还是讲规矩的,吃空饷之类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文教的大臣们敢这么玩?
而且还是在平乱大军中这么玩?
大军奔驰而过,驰道对面,上午见过的那十几名华服青年骑着一头头白鹿,从杏花林中窜了出来。这些白鹿身躯庞大,体型优美,奔跑之时速度极快,它们从杏花林中冲出的时候,卢仚判断,这些白鹿的速度起码是血蹄乌骓的两倍以上。
伴随着清脆的蹄声,十几头白鹿冲到了距离卢仚站立的小土包不到百丈的距离,十几个华服青年往来策骑奔走,朝着卢仚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卢仚身边的将校们脸色骤变。
这是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一群不明来历的混蛋,不仅仅是在挑衅卢仚,更是挑衅大胤军方的威严。
一名禁军将领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尔等,欲牵连九族否?”
一名青年猛地跳了起来,他站在疾奔的白鹿背上,指着这边大笑:“吓唬谁呢?诛我九族?摸摸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稳当罢?”
“天阳公卢仚,你摊上大事了。”那青年肆无忌惮的叫嚣着:“刚才还以为,你会闯入杏花林中英雄救美,咱们顺手把你做掉,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没想到啊,你居然奸诈如斯,不上当!”
“你摊上大事了。咱们兄弟,是一定要你死的……不如,你像个英雄好汉一点,你出来,随便从咱们兄弟中挑一个,我们一绝生死,如何?”
卢峻、卢屹,还有卢仚身边的将校们一个个气得笑出声来。
十几个不明来路的妄人,居然想要卢仚这么一个手控数万大军的勋贵,和他们一对一的单挑决死?
这种行为,就显得很痴傻。
而卢仚如果答应了这种挑战,就算他最终获胜,斩杀了那些青年,卢仚的名声也臭了——答应这种挑战的人,怕不是个二傻子吧?
突然间,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响起。
卢仚大军的临时营地中,一队苍狼骑飞扑而出。
数百苍狼骑手持强弓,借着飞扑之势冲到了距离那些青年不到五十丈的地方,就听一声令下,一张张几乎和人等高的强弓拉开,随后密集的破甲箭矢如暴雨落下。
十几名青年怪笑一声,座下白鹿无比轻灵的一个转身,一溜烟的朝着杏花林窜去。
箭矢追上了他们,但是这些青年纷纷从袖子里抽出折扇、玉箫、玉笛等物,冲着身后轻轻一挥,一道道狂飙平地而起,数百支箭矢‘哗啦啦’被倒卷上天,飞起来数十丈高,这才一头落下,差点误伤了后方紧追过来的苍狼骑。
“卢仚,你等着,这一路上,我们会盯着你的。”刚刚站在白鹿上的青年回头朝着卢仚放声大笑:“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一路上,我们陪你玩。嘻,你的脑袋,是我的!”
“猖狂!”一名羽林军将军怒喝:“公爷,这简直是,简直是……”
一群将校全都气得面皮发紫,不断的跺着脚。
“无妨,让兄弟们夜间扎营的时候,小心些。”卢仚笑道:“看样子,是我的私人恩怨。啧,这么高的修为,还有这么神骏的坐骑,这是我的哪一路仇家?”
一群将校就呆呆的看着卢仚。
‘哪一路仇家’?
没记错的话,卢仚刚满十六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仇家?
卢仚看着那些青年骑着白鹿窜进了杏花林,左手按住佩刀刀柄,手指轻弹,北溟戒和刀柄轻轻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极高的高空中,一团白云里,大鹦鹉慢悠悠的飞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大鹦鹉盯住了那群策骑奔跑的青年,一直跟着他们进入了杏花林深处。
这里,地上铺了几块柔软的毡子,几名衣饰华丽的娇俏少女,正在毡子上摆放各色点心酒水,一如郊游一般惬意。
杀心炽烈(3)
二月二十日,戊时(19:0021:00)。
比邻一座府城‘菡萏’,卢仚扎下了营寨。
‘菡萏城’顾名思义,城外有千里大湖,若是夏天,可见满湖菡萏盛开,风景堪称一绝。
卢仚的营寨就在湖边,相隔不到两里,就是诸葛鹂的营地。
菡萏城内,同时有禁军和城防军的驻军。
两军都开启辎重仓库,调运粮草酒肉,供给城外驻扎军队。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绕自家营地巡视一周,安排了比前几日多了三倍的岗哨,又来到了两军营地之间的一座小土包上,眺望诸葛鹂那边的营地。
同样有一支队伍在绕着诸葛鹂的营地游走。
远远的,卢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好奇,带着亲卫凑了过去,就看到白阆的上衣被扒了个精光,左右肩头分别被一支箭矢扎穿,两根棍棒从他腋窝下穿过,几个士兵担着他,慢悠悠的绕营行走。
‘扎箭游营’,这是军中一种伤害不大,但是极有侮辱性的刑罚。
白阆痛得嘶声高呼,但是他的呼喊声,被前面一名领着铜锣,一路走一路敲锣的军法官的吼声压了过去。
“不尊军纪,延误军机,这就是下场!”军法官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喝:“诸军谨慎,引以为戒,否则下次扎箭游营者,就是你!”
白阆犯了什么错,没说。
他造成了什么损失,没提。
反正,白阆的肩膀被箭矢扎穿,被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担着,一路血水滴答的,绕着大营不断的游走。
卢仚带人凑了过来。
白阆看到了卢仚,他双眼一下变得通红,挣扎着,朝着卢仚嘶吼谩骂。
卢仚摊开了双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阆似乎把仇恨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和白家的恩恩怨怨,他卢仚有错么?
白阆骂得难听,卢仚身边的下属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几个将领就要冲上去撕打白阆。
卢仚制止了这些将领的冲动,朝着白阆指了指,然后带队转身离开。
入夜。
卢仚的中军大帐,四周重兵合围。
卢仚取出归墟瓶,轻轻的晃了晃。
取出一个玉碗,卢仚将归墟瓶一倾,一滴小小,黄豆粒大小的玄元神水喷吐着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