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冬阳不敢反驳。
他其实没说啥,只是叹了口气,就被林巍给逮住了。
林律训斥助理永远没头没脑骤然发难,基本不用什么事实佐证,只需抓住叹口气这样的引子就能不留情面。
秦冬阳也不敢犟嘴,因为林大律师一定会发挥他的雄辩功夫劈开你的内心揪出你的怯懦一脚踩在地上让你没有翻身之力。
他就有这本事。
秦大沛曾经与有荣焉地说,“巍子刚进大学的时候最能混,不好好上课,白天睡觉,晚上各处瞎蹿哒去,十二点之前从来不回寝室,因为后半夜还叮叮当当地洗漱耽误我睡觉,跟他打了好几回仗,动手动得两下都挂彩了,倒是谁也不往导员那捅,就是死性不改。自打盯上浩子就不一样,那进步的,人家听课他也听课,人家要强他也要强,从大一开始学,一边追人一边补上落的知识,自己这边还能跟住课时,可他奶奶厉害坏了!后来人家进辩论社他也进辩论社,人家做一辩他做四辩,人家冲锋陷阵他当后卫截堵,两大帅哥联袂出场,把自己队的二辩三辩都给晾起来了,敌队更是难撄其锋,我都转系了还忍不住跟人吹嘘那是我同寝呢!”
秦冬阳听得无限崇拜,并没顾得上留心别的。
经过这么多年他才渐渐发现当时的自己除了敬仰向往还有一丢丢的酸涩,嫉妒那个能够改变林巍的沈浩澄。
那是一个可以与林巍比肩而立的优秀人物。
朋友情谊
因此秦冬阳认识沈浩澄的时间虽然不比认识林巍晚上多久,秦大沛对沈浩澄的友谊也并不薄于林巍,作为秦大沛的弟弟,秦冬阳大学毕业之前遇见沈浩澄的机会几乎和遇见林巍的频率差不多,仍旧没有办法一视同仁地把沈浩澄当成林巍一样的人。
其实相对于林巍的骤热骤冷泾渭分明的待人方式,沈浩澄对秦冬阳一直是非常友善友爱的,林巍形容过的那种“笑眯眯”,秦冬阳确实没有机会感受,但他似乎永远温和谦让,会把他当弟弟照顾,一起吃饭聚会或者爬山出游什么的,总会顺口而又随意地问,“冬阳喜不喜欢?”“冬阳觉得怎么样?”
不管因不因为秦大沛,不管算不算爱屋及乌,这是一份在意,连当哥哥的秦大沛也不认真给的在意,秦冬阳不是不感激沈浩澄,如果没有林巍,他想自己会很喜欢这个人的。
可惜就是有了林巍。
先有了林巍。
秦冬阳只能看着亲亲热热其实心里隔着距离地表里不一。
世事总是顺序不当,他也没有办法改变。
去朗乾所讨论集资案的案情回来,林巍又沉着脸,下电梯上车,下车又上电梯,始终一副风雨欲来,气压低得人心发闷。
秦冬阳逆来顺受地忍耐着,尽量小心翼翼,不去触碰林巍露在外面的引信。
“林律。”小景在走廊里碰见他们,主动打招呼说。
林巍聋了一样,置若罔闻地擦身而过。
都知道他不好打交道,但是这样目中无人也太过分了些,小景被晾得神色非常尴尬。
秦冬阳只好放慢一些脚步,代为解释,“景律师别在意,林律心情不好。他的耳朵有开关的,怒气值一到就自动屏蔽外界信息,不是冲你。”
“我当然知道不是冲我。”小景缓过来些,对秦冬阳笑,“不过你家祖宗心情不好的频率也太高了,今儿又是因为啥啊?”
秦冬阳自然不会回答。
虽然他很清楚因为什么。
跟了林巍这三年,专业技能上能有多少进步他不敢讲,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长了不少。
昔日爱侣两情缱绻的样子还在旁观者的心里闪烁,当事人却已走到分崩离析,不亲密了还得经常见面,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林巍自然是控制的,可他眼神突变的瞬间,秦冬阳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
第一时间感觉到。
只顺着林巍的目光看了一眼秦冬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池跃穿了沈浩澄的衬衣。
秦冬阳对那件衬衣有些印象,似乎在哪次友聚的饭桌上,沈律师脱了外套露出来过,可是此时却在池跃身上。
互穿衣服,足以说明二人的关系正在蓬勃发展,进展迅速。
林巍接受不了,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好在他没当场发作,到底还是忍到了离开。
秦冬阳一边害怕一面放松,一面担忧一面窃喜,自己都弄不清楚算是理智还是卑劣,是不是乐得见到沈浩澄逐渐偏离原本航道,与林巍渐行渐远。
林哥深爱过沈律师的,作为深受关照的弟弟,秦冬阳应该替他不甘伤怀。
可是秦冬阳只觉惋惜只生感慨,并不当真难受。
林巍是比他还冷酷理智的人,和沈浩澄已经分开好几个月了,早该想通昨日之日不可留,早点儿挥别过往向新处看……
哪里是新处呢?
嫌疑人的辩护律师不能随便接触受害者极其亲属,范晨案却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细犁。
林巍不说,秦冬阳也知道看守所里那个诱杀女童的瘟货不会真的放弃辩护,集资案的走访工作暂时不往下走,他们就去滨江分局申请见芯芯的父母,顺带了解了解案件破获过程中的一些具体情况。
“移交检察院啦!”滨江刑警支队二中队长常在峰看见林巍过来,大大咧咧又傲不拉几地说,“你大律师又有权限又有经验,随便调卷宗啊!问我能问出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