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偏头看着窗外,从旁边经过神色各异的人群,放学总是小孩子最开心的时候,拉着爷爷奶奶的手说个不停,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纯粹笑容。
他面无表情的扫过,神情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有些不屑于温从谨这种没用的小手段。
“您能记起来吗?”温从谨突然开口问他,很认真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小时候有没有像这样牵着您的手。”
老爷子摇了摇头,靠着背椅心不在焉的往外看,他的耐心快要用尽了:“没有,从来都是家里的司机负责她上下学。”
正巧窗外经过一对父女,扎着小丸子头的女孩背着粉红色的书包,牵着父亲的手歪着脑袋,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小女孩蹦跶着东张西望,突然被地上什么东西吸引了,然后蹲下去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捡起来,欣喜若狂的捧在手心踮起脚给父亲看。
是一朵花,小小的白黄色的报春花。
车窗悄无声息的降了下来,是老爷子自己按下去的,隔着一道缝隙他听到了小女孩脆生生满是惊喜的声音:“爸爸,你快看我捡到了什么。”
“这是报春花,它告诉我们春天快要到了。”
“那我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你好不好,夹在书里。”
温从谨察觉到了老爷子的异样,她观察着老爷子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有些怔住了,盯着窗外的那个小女孩,眼神慢慢变得悠远。
老爷子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过去了很久很久的一件事,只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并不是许风吟,而是这些年来他从不允许任何人提起的一个人。
他的小女儿,许长筠。
曾被刻意忘却尘封的记忆被触动开启,老爷子的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迷茫,他想起长筠自杀前一晚,好像曾去书房找过他,哭着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记忆中,那天晚上书房的灯很暗,长筠一直站在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他好像在练书法,只是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写得字总是不让他满意,所以他心情不太好,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长筠很久都没说话,一开口就问了很奇怪的一句话。
她问:“那朵花还在吗?”
他丢下毛笔,不耐烦的反问:“什么花?”
长筠没抬头,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无尽的绝望,自言自语的苦笑喃喃:“应该早就不在了吧。”
他这辈子对女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毫不留情的凶狠呵斥:“生病了就按时吃药,别在这丢人现眼。”
许长筠死后过了很久,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那朵花到底是什么,她又为什么要在下定决心自杀的前夕,特意找到他问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直到现在触景生情往事重现,他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是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年轻,事业才刚起步,一天周末他难得的丢下工作,抽空陪家人去了一趟公园。
他记得那天公园里开满了花,他牵着长筠的手在石板路上散步,女儿的手小小软软的,握在手心像片小云朵。
长筠惊喜的在地上发现了一朵花,蹲下去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捧在手里,仰起头看着他。
眼睛亮亮的好像藏了很多星星,怯生生问他:“爸爸,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你可以把它放在书里。”
他接过花看了两眼,心里想着工作有些心不在焉:“放在书里做什么。”
长筠牵着他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爸爸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见到花,就想起了长筠。”
当时他的心被戳中软了下去,抱起长筠亲了一口,随手把花放进了胸前的口袋,说一定会把花放进书里。
后来长筠长大了,被精神疾病折磨得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开口讲话,自从生病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他说话,就是问他那朵花还在不在。
看到那朵花,就会想起她,因为她把自己比作了那朵花。
可是那朵花早就被他遗忘了,不知丢去了哪里,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无非是当时有所触动,有了那么一瞬的柔情罢了。
现在想起,如果当时的他还记得那朵花,或许长筠根本就不会死。
如果记得花,就会怜惜心疼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那样去逼迫她。
老爷子呆呆望着窗外很久很久都没说话,不知不觉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才终于想起来了。
是了,那是一朵紫色的牵牛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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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想起那些旧事的缘故, 老爷子突然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没了之前的威风变得有些颓然,坐在车里愣愣发呆, 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温从谨不知道他是想起什么被触动,但却隐约感觉这趟没白来,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许风吟的爷爷。
虽然温从谨很讨厌他, 但也不希望许风吟跟他彻底闹崩, 互相怨恨仇视直至老死不相往来。
保镖开车把温从谨送回医院, 临下车前,老爷子少了几分咄咄逼人,语重心长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替我劝劝她,你既然不愿意接受那些条件, 也起码替她着想, 那位陆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