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瞬,何韵来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其实一切早已有迹可循,忽视和敷衍昭然若揭,她却一直用“妈妈真得很忙”来欺骗自己。
骗久了,都忘了那本来就是一句假话。
别人眼中的他
偌大的卧室只剩何韵来脆弱不堪的哭声:“遥遥, 我妈妈她不要我了,呜呜呜……”
袁晴遥递上纸巾,尽力给予安慰:“你妈妈没有不要你, 不然她不会给你打生活费, 不会给你寄漂亮的衣服, 也不会给你现在这么好的生活。”
何韵来哭腔浓重,抛出一连串的质问:“那她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生活?为什么组建了新的家庭?为什么我说我死也不去那边过年, 她也没回来陪陪我?”
“因为你妈妈忙着赚钱,因为、因为……”袁晴遥闭嘴了, 安慰的话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十三岁的袁晴遥不太懂人情世故,但也想得通——
因为何韵来的妈妈想摒弃不堪回首的过往,想开启新的人生, 而何韵来是她悲惨过去的投射, 所以……
何韵来被妈妈丢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韵来哭够了。
情绪慢慢沉静,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诉述:“再到后来,我小学毕业了, 我妈掏钱托人把我送到了x市最好的初中, 也就是工大附中,她给我买了这套房子, 还给我改了名,我以前叫何雯……”
何韵来语间停顿一下。
袁晴遥积极地点头回应。她记得,那天在巷子口, 她听那个凶巴巴的男人提及过“何雯”这个名字, 她开动脑筋猜测:“何韵来……好运来?”
“是这个谐音。我妈确实希望我以后好运连连,能像她一样过上新的生活……”何韵来苦笑, 眼底布满了与年纪不相称的怅然与悲凉,“可是有些伤害是刻骨的,就像到现在,我在大人们用餐之前动筷子都感觉像在偷吃。”
袁晴遥心疼地握住何韵来的手。
何韵来微红的桃花眼直落袁晴遥的脸,她继续说:“有件事我忘了说,遥遥,那天你在巷子里撞见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妈当年出轨对象的儿子。”
“所以……他才那样对你?”
“嗯……”何韵来深深地闭眼,调整好呼吸的频率之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我叫他小海哥。小海哥的妈妈去年去世了……是我妈害得他家家破人亡,所以就算他揍我、骂我,我也不怪他,这是我家欠他的。”
“韵来,你别这么想……”袁晴遥嘴唇一翕一合,一团乱的大脑让她讲不出宽慰的话。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小海哥,导致她家庭破裂的人她必定恨之入骨。何韵来虽不是罪魁祸首,可她能理解小海哥将仇恨辐射到何韵来的身上。
“遥遥,我爸妈都是坏人,我的家庭非常糟糕,我的童年一片混乱,你……嫌弃我吗?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怯声怯气的问询打断了袁晴遥芜杂的思路,她感觉到何韵来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那汗津津的手掌和冰凉的肤感,都在透露何韵来害怕被丢下。
何妈为了自家温饱而伤害了别人家庭的这种行为,损人利己,但何韵来是无辜的。
何韵来的童年和她的童年是相反的两极,处在极暖地带的她,无法想象生于极寒之地的何韵来,是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生长的。
思绪万千,她拍了拍何韵来的手背:“韵来,我不嫌弃你,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你没做错什么,你爸爸妈妈是坏人并不代表你也是坏人。”
“……你真的这么想?”
“嗯。”袁晴遥翘起唇角。
忐忑不安的何韵来,在那弧温暖友善的笑容中获得了救赎。
做好心理建设,她把最后两件事也坦白了:“遥遥,我第一次去你家做客,其实心里很难受,我从来没感受过那种家庭氛围,你和叔叔阿姨对我的关心让我很感动,可是也让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我就想,你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应该不会愿意和我这种人做朋友,与其被你抛弃,不如我先主动提出来,所以,我对你说了难听的话……”
袁晴遥既往不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韵来,以后过年过节,如果你妈妈不回来,你就来我家吃饭吧?虽然……我妈妈做饭不太好吃。”
何韵来一副“你还想怎样”的表情:“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是多么幸福的事!你知足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而后,何韵来敛起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道:“遥遥,还有一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什么事?”
“其实我一开始和你交朋友除了咱俩兴趣爱好相同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何韵来心一横,说了出来,“因为林柏楠。”
“林柏楠?”
“对,因为好奇,因为我想了解他。”
“他是五岁时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脊椎,不能走路了,他能不能康复取决于医学能不能有所突破,他具体的受伤情况我也不清楚,他没和我讲过,我也没问过……”
“我好奇的不是这个。”何韵来哑然失笑,组织好语言,她徐徐开口说道,“我觉得他和一般的男生不一样,我不是指他坐轮椅这件事。遥遥,或许你没察觉,但他在你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差别还挺大的。”
袁晴遥忽闪着眼睛:“什么差别?”
何韵来手指指向贴满了海报的那面墙:“在我们班女生眼里,至少在我眼里吧,他很像j-jun欧巴。那种撕开漫画走出来的长相,那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那种淡然处之的优雅感,不张扬不高调但是反而更有魅力,不是吗?”
“……你你你说的是谁啊?!”袁晴遥的表情扭曲了,“林柏楠难道不是个间歇性小温暖,持续性不好好说话又爱生气的小气鬼吗?”
她们认识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像是预判到了袁晴遥的反应,何韵来浅笑,身体向后倒在床上,懒懒地吐了口气。
作为近距离的旁观者,外加恶劣的成长环境,何韵来从小就锻炼出了很会看眼色的本领,有件事显而易见——
某人,被某人明目张胆地偏爱着。
时间转回入班第一天。
新生报到当天,何韵来就注意到林柏楠了。
当时,座位是按照身高排的,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何韵来在全班女生中个子最高,她坐在教室第三列最后一排,林柏楠坐在后门口的位置,他就坐在她的右边,仅一个过道之隔。
毫不夸张地说,何韵来在初见林柏楠时,两只桃花眼像接通了电源的电灯泡,亮得能有60瓦!
她用余光偷偷地看他——
他额前的刘海过了眉毛,后边的头发倒是长度刚好,露出修长的脖颈,头发整体修剪得很整齐。
他穿一件天空蓝的纯色衬衫,内搭白色t恤,下身是黑灰色的阔版牛仔裤和一双黑色白底的帆布鞋,左手腕还戴着一块款式简约的电子表。
她环视教室一圈,看见的净是五颜六色的卡通印花t恤、千篇一律的运动裤鞋和短短的寸头……那个年代,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大多都这么打扮。
这个坐轮椅的模样还挺时尚!
以上,是何韵来对林柏楠的第一印象。
教室里,同学们积极地相互了解、加速认识,而林柏楠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有人主动向他搭话,他就礼貌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