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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阿娘是一时衝动,没想到阿娘竟是为她想得这般周到。父亲若死,楚州那些将领必会心生臆测,萧灼便是最大的嫌犯。到时候,她下旨让萧灼统领楚州水师,难保不会被这些将领谋害。父亲若是神志清醒地活着,他定不会将楚州水师交给萧灼,想要从他手里堂堂正正的取得兵符,无疑比登天还难。

“你的大功,我记下了。”崔泠沉声说完,挥手示意医官退下。

医官朝着崔泠郑重一拜,退出了房间。

崔泠走近床边,第一眼便瞧见了父亲脖子上的伤口。她缓缓坐下,捧起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了染血的纱布之上。这双手也曾将她高举过头骑在肩头,也曾在她幼时给她盖被或是打扇,奈何沾上了“权欲”二字,那些曾经属于家人的美好,都是虚情假意的过往。

说她半点不难过,那是假话。

可是,只要她想到她这位父亲曾经伙同外公累她险些失身晋祈,她的恨意便油然而生。父亲应当是家的顶梁柱,妻儿有难,当生死相搏,方才对得起儿郎之身。偏生,她的父亲不是这样的顶天立地男儿。

崔泠放下了他的手腕,掀起被子,摸到了他系在心口处的水师令符。那是父亲从不离身的护身符,到如今已是她的掌中之物。

“爹爹,我当谢谢你予我生命。”崔泠握紧水师令符,语气变得肃杀起来,“也当谢谢你,教会我‘帝王之家无真情’。”

她一手将被子重新盖上,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睨视崔伯烨:“你可安心休养,待你百年之后,我会赐你一个好听的谥号,追封你为皇帝,成全你的夙愿。”说完,她转过身去,望向外间的空庭,目光变得坚毅又炽热,“你也当为我骄傲。”嘴角微扬,她的野心充盈了双眸,这是母亲牺牲自己换来的新的开局,她自当不负母亲,当好这个大雍之君。

与此同时,金盈盈与李琴都被绑上了马车,萧灼假借押解犯人为由,也上了马车,吩咐京畿卫沿途护送,直往天牢方向去了。

马车一路疾行。

萧灼温声安抚道:“情势所迫,还请舅母忍耐数日,我会想法子把舅母救出来……”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觉察金盈盈一直盯着自己看,萧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惑声问道:“舅母这是?”

“小时候没好好看你,如今仔细瞧瞧,竟比你阿娘还要俊俏。”金盈盈语气感慨,已经恢復了平日的温婉。

萧灼没想到金盈盈竟会突然说这个,从小到大夸她好看的不少,可金盈盈毕竟是心上人的母亲,被她这一夸,她莫名地双颊发烫,突然羞涩了三分:“舅母谬讚了。”

“你笑起来也有小梨涡。”金盈盈喜欢那个梨涡,就跟她的昭昭一样。

萧灼更不好意思了,嘟囔道:“舅母。”

金盈盈笑道:“我还以为,叱咤京畿多年的小燕王不会害羞,看来,终究还是个小姑娘,禁不得夸讚。”

萧灼总觉得舅母如此夸讚,必是有求于她,当即试探问道:“舅母可是有事要我去办?”

金盈盈眸光大亮,继续讚道:“不愧是昭昭的孩子,聪明。”说着,她看向了一旁静默的李琴,“把休书给夭夭。”

李琴拿出休书,递给了萧灼。

萧灼接过之后,更是惑然:“休书?”

“这是我的投名状,劳烦帮我送往韩州,亲自交到你母亲手中。”金盈盈生怕萧灼往不该想的方向想,又道,“日后你母亲坐镇韩州,你接手楚州兵马后,便等于你们母女二人得了大雍二州之地,我不希望你们与弦清之间出现猜忌。”

萧灼知道这位舅母年少时候也是个人物,却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她会接手楚州兵马。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温婉王妃,心道舅母今日敢装疯伤夫,定是把后面的几步都想明白了。

金盈盈看她目光有了变化,笑道:“吓到了?”

萧灼并非被吓到,只是有些震惊,她轻笑摇头:“笑话,我可没那么胆小。”

“这点确实很像你的阿娘。”金盈盈会心一笑。

萧灼心头疑窦丛生,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与楚王府来往并不密切,怎的感觉舅母与母亲像是旧友一样。

金盈盈料到她会乱想,于是坦荡解释:“年少时,我与你的阿娘也曾壮志豪情,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大雍。”

萧灼震惊无比。

金盈盈苦涩轻笑:“只是,那时候的我们太过天真,以为亲人皆是可信之人,所以……”后面那些物是人非,她没有再说下去,转了话题,热烈地望着萧灼,“万幸,我们有了你与弦清。”

萧灼隻觉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母亲从未提过这位舅母,可眼前的舅母语气真挚,洋溢在眼底的情愫不见一丝虚伪,不由得她不信。

阿娘与舅母,只是挚友么?

萧灼品出了另外一层深意,她不敢戳破,也不敢直问,直觉告诉她,她若将这封休书送至母亲那里,母亲也许也能高兴吧。

“舅母……”

“夭夭,弦清会是一个好君王。”

“我知道。”

“你也会是一位好臣子。”

金盈盈语重心长,一字一句叮嘱:“你们的道才刚刚开始,不疑方能长远。切记,切记。”

萧灼怔怔地望着她,这个道理她一直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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