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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破障眼、穷乡涉险除妖祟试云雨、荒村履危拥美眷(1 / 5)

昔者人皇乞绉王天下,执钺佩玉而已,载天时以播百谷,顺地纪以齐万国,不依鬼神,万国莫不砥属。越千年,人族衰,妖魔相侵,鬼怪肆行,百姓未尝宁居。帝微氏徵命诸侯,战妖于野,擒杀魔于赤渊,伐鬼,诛怪,设千山、百川、十方、终南四境,分封鬼怪妖魔,诸国咸服,天下始定,国号曰虞,划六州七十二郡,东至大泽,西抵百岳,南渐于漠陲,北至于四海。

此为《历》书载言。

一晃百余年光阴,新帝登位,人间又是太平年景,风雨顺时,百姓乐业安居。然则人心玲珑奇窍,毫厘之间亦有不平,况乎泱泱六州?

新帝三年,洛州千山境内,有个叫宋家洼的小村频发灾厄,累有多年颗粒无存,及至这年秋收,边上村落竟也闹了虫荒,乡人断言实乃妖鬼邪祟作乱,一时人心惶惶。翌年,周边更多村寨岁谷歉收,各村长集结上报乡长,乡长上报县长,县长并未上报州郡长官,而是派出了……一位道长。

道长道号了尘,越州十方境太清宫抱朴真人门下弟子,为人诚善兼济天下,少时负剑遍游六州,平不平事,通晓四方风俗言语,一口官话也十分雅正,这年仲秋时节重游洛州,听闻了邪祟流言,恭敬地请了一则通达县内的路引,独身往千山境去了。

到宋家洼这日正是寒露,村里老少先一日得了信,齐聚山肠小道,殷切地迎他。“真人!”“真人……”“久仰真人大名!”“真人我们盼您盼得苦啊……”一片乌泱泱中迭声响起了呼唤,为首老者脱离开身边年轻人的扶持,颤巍巍地靠近了尘,伸出一只骨瘦嶙峋的手,未料道袍宽大,他抓了个空,反被了尘搀住:“我乃宋家洼村长,真人这一路辛苦,可惜我们村连年灾患,倒欠周边不少钱粮,已无可招待真人的了,只这一点野生的文林果可供真人解渴。”他另一只手捧着洗净的文林果,哆哆嗦嗦地送到了了尘眼底。

了尘鬓有风霜,一路风尘仆仆,形容虽与普通行客并无两样,然而身量高,唇角平直时神情肃正,颇有些目无下尘的意味,他低眼一笑,面上霜寒仿佛忽又消散,接了文林果送到旁近的小童女手中:“了尘周游半生,并不稀罕什么甘口滋味。”

童女跟着大人出门迎客,不知所谓真人假人有何意蕴,得了果子才欢喜地绽开颜容:“谢谢仙人!”

客套话不说多,了尘默声占了个诀,道:“老人家,你放开贫道的手,试着走走。”

老村长依言而行,他显见是上了年岁后的体衰无力,得这一句诀锻体,几步后肉眼可见地站稳了脚跟,筋骨都似有劲了许多,村众亦惊亦喜:“真人真乃仙神再世!”“仙长来救我们了,仙长来救我们了……”

“不必客气,唤贫道了尘便是,”了尘淡淡地推辞,“趁天色还早,劳烦老人家带我走一遭村落边沿、大小角落。”

“是,是是是,听仙长的。”众人又是叠声应和。老村长点了几个熟知村中形貌的,多为中年妇人,领着了尘上了路。

那些妇人皆是寡妇。她们的丈夫勤于农事也出得林野狩猎,前几年陆续在出村后没了音信,又陆续回了来——被吊在村中古树下,尸身已僵,触之即腐,烂蛆满身,臭不可闻。

到得晒谷场,日当正午,了尘远远地瞧见了仓廪前那棵古树,数人合抱之围,根固枝荣,遮天蔽日。他走入树荫下,另几位却不敢近前了。

了尘不以为意,走动间端详起枝干:“几位阿姊仔细说说当时的情景,但说无妨,我如何都听得见。”

都是寻常村户人家,半生躬身乡野,说不出什么变通的起承转合,一味地照搬从前说辞,见了尘飞身上到枝干,惊讶得顿了话言,了尘的话语却响在耳边:“后来呢?他们出村之前可有些蹊跷?”

这几年里故事讲了再讲,成了套话,妇人们都对比不出什么反常,由着了尘再问:“其余出村的人呢,可有回来?”

他人不在当场,话音清晰可闻,四下里风拂叶动,显出几分阴煞煞。众人面面相觑,答不出个所以然。

“邻村人呢?进村的外乡人呢?出村的报信人呢?可有吊在你们眼前,尸身不腐,触手荤腥不可闻?”

问句接连着,问话一出,众人才觉了尘到了身后,正浴着秋光,等一个答案。他们也终于察觉,原来日光偏斜,不知何时他们已站进了树荫里。

“诸位不必害怕,贫道心中有了定数,”安抚人似的,远道而来的道长又拿出笑容,“还是劳烦老人家您,明日此时之前着人迁移了仓廪中剩下的那些食粮,在此地备朱砂两碗,墨三锭,粗布五丈见方,布匹还请几位阿姊带人缝在一起。”

他笑着说:“尽管出村借来物什,有贫道担保,定会安然无恙。”

这一夜,出村借物的年轻人都安然回到了村中。年轻人火力壮,徒步行路三个时辰也不觉劳累,吃过饭后攒聚成堆,说起路上有如神助,行步如飞,直可与山林猛禽比上一比,少小孩童们听得神往,老人们捻须相视而笑,都往晒谷场方向望去。

去的虽是晒谷场方向,但了尘并未停留。他往山林中去,出村后缩地成寸,几步行至山巅,回望宋家洼这偏于一隅的小山村。修习道法之人目力耳力穷极百里,因此他将村中人音容笑貌所行所为尽收入耳目,随后,他占诀做了道不为常人所察的清气,慢慢覆住了全村。

翌日午后,村中男女老少齐聚晒谷场外。场边布着一桶清水,两碗朱砂,三锭墨,缝合的布竖叠着堆在另一边,了尘持新削就的一柄木剑缓缓走入晒谷场。若有道门中人在旁,会发现他走的完全不是道门中除妖邪的起势“天星步”。

他只是貌似庄重地走着步子,行到清水朱砂和墨锭之前,也只是貌似庄重地持剑翻搅了一番,便飞剑插入场中,尔后轰然一声啸吟,尘沙拔地而起,寸寸龟裂的晒谷场地面露出了一段段肉白色的……肌肤。村众捂鼻退后。

“纛虫,其状方,色白,味腥,大可越十丈,借树而生,作障以延命,”了尘巍然不动,话传到村众耳中,“也吃庄稼,众位着了它的道,从前若是离开这地界,丢了性命不说,还会被拖回来吃了。”

“怎么吃的?”有道稚嫩的声音哭着问。

“怎么吃的?”了尘轻笑,“把人拖回来吊树上勒死,吸食了骨髓精血,就算‘吃了’。”

纛虫伏地,阵阵抽缩着身体,体表正中插着混了朱砂墨水的木剑,木剑每入一寸,它的挣扎动静更大一些,啸吟哀鸣声不绝。待木剑全然没入,只剩了剑柄,纛虫挣扎着腾到半空,恰是此时,那五丈有余的粗布升起,将它包裹进其中,又落回了坑中。

不多时,这一团庞然物瘪了下去,现出虫坑坑巴的全貌。

古树噼啪作响,萎顿成枯木,霎时开裂;叶从老绿化作新黄,窸窣落满地;周遭山上也褪去了大半颜色,秋光所到,一时悲寥无极。

邪祟除后,了尘寓居宋家洼,帮扶村众耕田、播种。他体魄劲健学识广博,能下地种田,也识文断字,闲余时为村中启蒙孩童,拒收束修,虽为尊为长,但模样不俗,向来谦谦有礼,也让不少人动了心。

来年终于丰收,村中洋溢着喜气,老村长带村众来到了尘落脚的屋子,他拱手问:“仙长大恩大德,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无以为报,仙长只管提,力能所及,我们必尽全力。”

了尘照旧推辞谢绝村众手中拿着的那些瓜果食粮,书丢在一边小凳,他站起身。帮着播谷翻田后他便不再插手农事,只教书治学,偶尔也去别的村子帮衬。

“那便劳烦诸位,为我置办一场婚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将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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