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可怜……你不知道你最近多反常是不是?”
“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
乔遇缓慢的闭上了眼睛,“什么都没有。”
秦放压根没想到,自己难得软化态度主动示好,最后得到的回应还是乔遇的抗拒。他抿紧了唇,试图从乔遇空白的面上察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次和以往一样,依旧以失败告终。
可就算如此,秦放依旧清楚知道,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是近两个月才回国的,准确一点,应该说是回秦家。
因为两个月前,他在外遇袭。那是场隐秘的行动,秦家是做腌臜生意起步,到他这一辈想要洗白,那已经是件尤为困难的事情。他不得不和京城的一些警政世家合作共赢。而两个月前他在行动中遇袭,为了揪出秦家的内鬼,他和宋家合作造成自己已经死亡的假象。
假死是完全临时的计划,所以他根本没来得及带乔遇走。而无论如何,为了叫秦家的人相信他确实已经死了,他也必须把乔遇留下。
秦家这种家族,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不为过。秦放当然明白把乔遇留下会有多危险,但是囿于自己的计划,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为了保护乔遇,他还派自己安插在二叔旁边的人在暗中看护。以及事发之后佯装倒戈的那些人,收到的的放空了。他无法回头看乔遇,只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比清晰的想起来那天乔遇对他说他很缺爱的事情。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这次的事,其实我一直以为我们在往好的方向走。我说过,我以前是不会爱人的,我总想不明白人类这种生物,到底有哪里可爱……”
乔遇知道,秦放这话虽然疯狂,但确实是真的。
要说起依据,他又会想起自己被秦放从床尾格子里捞出来的那天。那天床板被掀开,他看着笑容诡谲的青年轻声感叹“又是一个小疯子”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人不正常。
可他没有办法,他当时没有别的路。他只能跟着秦放回秦家,被当做小宠物养在秦放身边。
时间久了,乔遇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秦放逐渐的像个人了。像是因为终于遇到了同类,秦放逐渐剥开茧子,同时也更加猖狂。
乔遇印象很深刻的,是自己刚去秦家的时候,秦放看人的时候,眼神经常是冰冷的,像是看着死物。
当时秦放在学些他看不懂的课程,经常坐在回廊底下看书,同时勒令他坐在一旁跟着看书。
他看初中数学教材,秦放看经营学教材。
一般那个时间,秦家佣人都会特地避开那个路段。偶有不得不打扰的事情,佣人极尽小心翼翼的过来。一般佣人刚一走过拐角,秦放就会猛地抬头看过去,眼神冷得渗人,像是被侵犯了领土的狼。
那种情况过了几年才好转,乔遇知道秦放的意思,是那段时间和“手足”同吃同住,多少叫秦放有了点正常的感情。
可那远远不够的。
现在秦放清楚知道这一点,于是他说起“我明明已经有很大进步”的时候,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遗憾。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无法分开,秦放给出的理由是,“只有爱情和亲情一起,才会叫我们的关系更牢固,不管你还是我,我们和旁人是过不下去的。”
“你说我们都不是心脏饱满的人,这点我是承认的。但你说我们那个生存环境,要多天赋异禀,我们才能成长得像是正常的、你所谓的心脏饱满的人?你要知道我周边找遍了,也找不出你向往的那种爱情故事。没有那种案例,你叫我怎么学得会。”
乔遇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这就是我们不能分开的原因?”
秦放终于回头看着他,应声,“这个只能一起学习,你不能不等我。”
其实在秦放看来,但凡是乔遇早个几年说要离开,他一定不至于这么死缠烂打的。可时间就是这么不赶巧,他好不容易有了点爱人的能力,对象居然就说要离开了。
他一个人,要怎么才能承受那个后果呢?
秦放想不通,他们真的无法分开,这个道理乔遇怎么就想不明白。
他们像是一块贫瘠土壤上两株互相依附的藤,分享那少得可怜的养分,又互相漏些阳光雨露。他们这样才勉强生长起来的,乔遇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顺利抽身离开。
秦家这个环境造就了他们两个的贫瘠,所以他努力在叫一切止步于他和乔遇这里。
这种情况下再失去对方的话,那之后那个漫长的道路,他们应该怎么走呢。
“所以我们就算是耗死,也要死在这里是不是?”
“你也可以期待点好的。”秦放眼睑垂着,因为连日来休息不好,眼窝变得更深了。“比如我能够学到你期待的能力,或者你逐渐靠近我,不再那么需要来自他人的爱意。”
乔遇不再说话了。
他终于反应过来,好多年前秦放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之后都不会好过。
明明只要那个时候错开,没有龌龊的血缘吸引,没有逐渐亲近之后重新活络起来的心思,就算他们一辈子陌生人,被秦家人的龌龊本性影响着或许永远都遇不到真正的爱人。
可至少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团糟,顶多只是像沉寂的河流,连前进都悄无声息。
最后一抹黄昏还沉在天边,乔遇坐在轮椅上仰头,能够看见头顶的天空是灰沉沉的。他缓慢吐息,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叫他控制不住想着,要是能够停在这里就好了。
时间停在这里,一切都是。停在他和秦放把所有问题都摊开说明白的现在,叫他不用再经历之后苍白的一眼可以看到头的未来。
如果能这样,那这大抵就是足以刻在他墓碑上的那种幸运事了。
——
出院那天小雨,做完手术不久的腿依旧不能走路。
乔遇还是坐的那把轮椅,车轮碾过湿淋淋的地板时发出淅沥沥的声响,将身后男人的脚步声衬得愈发分明。
经过中庭的时候,乔遇瞥眼看见许多人还在往医院里涌。不同年纪的男男女女为伴,还有一些是父母子女互相帮扶。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笑出声来,笑得惊动秦放问他怎么了,可他却说不出合理的字句来。
这天在下雨,这天却依旧纷繁多彩。他好像没多大的年纪,但已经见了许许多多不同样的爱。
那么多,那么多的爱,好像每一种都是他期待的模样。
可又每一种,都是他未曾经历过的模样。
快要跨年的时候,秦放借了块地。
郊区,面积很大,不高的小山头上绿化做得很好,他知道每年秋冬时候,朋友就会组织人去山里打猎。
每一年,每一年的初秋,运送猎物的车队会提前进到山里。在外地捉来的野生猪羊或者兔子之类的,都会被放进去。
野生的动物,玩起来有意思。毕竟还有在大自然里养出来的野性,不至于看见人类还主动蹭过来,逃窜或者扑过来的时候会叫活动有别样的乐趣。
而今年,活动已经结束,可又一辆卡车,在黄昏时候进到了山里。
深冬了,就算极南边的温度惯来要高一点,可进到山里的人,还是不得不做好保暖措施。秦放在后头,看着卡车停在栅栏口,等着雁行过来开了车门,这才戴好手套踱步下去。
卡车司机下车走到了后箱门,几个跟着雁行坐车过来的,也已经下车一字排开。
秦放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