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闻言，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皱。

打招呼？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不熟的人打招呼会表现得这么反常。

不论是裴述的反应，还是江叙那双深沉的眸子里格格不入的温柔，都不免让人产生怀疑。

除掉这些，最让裴宴留意的还是江叙扫到他身上那一道道意味不明的视线。

他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眼帘微垂，眸子里冷淡生疏，像是无意中看到一件什么物品，只停留不到几秒的时间，就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可就是这样赤裸裸的视线，让裴宴感到极度地不舒服。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江叙。

他很少关注微博上的热点，所以并不清楚这段时间那几天被转载得火热的帖子。

江叙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商业中的竞争者。

当时他的公司正在运行荒地开采这一个项目，那一带的地价昂贵，价格谈下来准备拟合同的前几天，江叙以个人的名义，将这片土地购买的价格翻倍，然后半路拦截了过去。

当时公关和工程设计上已经准备的很充分，知道消息后他恼了半天，最后找上了售卖土地的子公司的董事，打算走法律程序。

刚好那天，是土地转让签约的日子。

他刚进董事会议室，就看到了落坐在首座上的江叙。

他一身黑色西装，唇线抿直，那双深沉的眸子里堆满了冷漠。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偏过头，不带一丝温度地扫了一眼会议室门口，余光寒冷似冰。

裴宴的第一反应，是眼皮猛地一跳。

那短促的只有一秒的视线，让他头一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从小被灌输商业运营的各种知识，成年之后就开始尝试着接受项目。没过多久，裴袁就顶着董事会的不满将公司掌权的位置让给了他。

身为公司的掌权人，没有人敢跟他当面对峙，他接手的项目越来越庞大，在此过程中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误，给公司带来的盈利丰厚，最后牢牢地坐稳了这个位置。

直到那次，他不得不松手，将公司耗尽了几个月的项目拱手让人。

想想怎么哄我

他刚落座，江叙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率先开了口。

他唇上带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总，这片土地的预售我在半年前就已经和程董达成了初步协议，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贵公司并没有遵守承诺，而是决定把土地的使用权转让给你。”

“我知道你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不过如果你执意要走法律程序，我完全没有意见，毕竟程序走下来对我造不成任何损失。”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江叙轻笑一声，他半眯起眼睛，眉眼间风轻云淡，“你的胜诉率并不大。”

江叙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两个项目负责人只是谈好了价格，还没有进行到拟合同的那一步，就算上了法庭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违约。

裴宴当时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盯着江叙始终毫无波澜的眸子，最后只能松口。

裴宴看着裴述闪躲的神情，就察觉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他口中说得那样简单。

江叙这个人，他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是他很清楚，像他这样做事从不露马脚的人，是不可能会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出这么反常的举动。

分明上一秒看裴述的眸子里有藏不住的温柔，可当视线扫到他身上的时候，那双淡漠的眸子又让他回忆到了几年前。

他再次看向裴述，眼中的疑惑早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和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动了动唇，却不知怎么开口。

……

裴述出了酒店后没有回家，他坐在休息区上点了一杯冰镇的橙汁。

裴宴的反应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虽然他没问什么，但是裴述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少问题。

橙汁刚拿上来的时候还冒着冷气，里面的冰块缓慢地流动，在相互碰撞的过程中逐渐和新鲜的橙汁融为一体。

正午的温度有些高，裴述吹着燥热的风，细汗从额头上涌出，浸湿了他半缕碎发。他觉得喉咙发干，脸上也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样的不适感让他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拿起茶几上的橙汁猛地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入口，流过肺腑，最后与血液相融，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喝完之后，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舒适，反而是头部传来阵阵眩晕，还有胸口剧烈起伏的窒息感。

裴述的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现在变得更不正常了。

他将手指抵在额头，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瞌上早已蒙满了雾气的眼睛缓了一会儿。

裴述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江叙的脸，心里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距离江叙出来可能还得一段时间，他正好可以想一想待会该怎么和他解释，才不会被他发现端倪。

只是思绪没飘散多久，裴述就感觉脖颈上一凉。

他还来不及转头，就听见头顶传来了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带着一点拷问的意味。

“不是让你早点回家么？”

江叙的眸子里风轻云淡，他收回放在裴述脖颈上的手，低垂着眸子看着身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