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实在不是一个讲述故事的好时间。
也不是一个做爱的好时段。
实在是太晚,两个人都太累,困顿的情况下连欲望也很难驱使肉体变得精神起来。姜柳芍靠在床头,保持着身体舒服但是颈椎受罪的姿势,等着黎成毅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再不想承认,但也实在能够从黎成毅这完全不动的行为上推测出他想干什么。
但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
她的目光集中在天花板上。那些漂亮的,精致的设计布满了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和她自己的房间没有一处相同——光秃秃的墙壁,白色一眼望到头,在这样相差巨大的画面里寻找相同之处是一种荒诞的做法,从窗户里透出来的光顺着天花板一直延伸到门框旁,没有任何变化的亮度,甚至连任何噪音都变得沉默。
她有一种错觉,曾经那些填充了她生活的所有东西都在远去,凌晨从道路开过的跑车,令人烦恼的隔音带来的副作用:模糊不清的背景音,(大概是隔壁熬夜打电动的,又或者是哭泣的孩子和焦急烦躁的母亲)以及窗帘挡不住的路灯的黄光,在她狭小的出租间留下的痕迹,变化的灯光甚至还会夹杂救护车的蓝光,红光,交替,接着一切又归为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清楚地知道黎成毅在想什么,但她不想给出任何反应。以往的她或许会妥协,会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找到自己应该做什么的线索。但今天,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让这沉默持续下去。
近在咫尺的黎成毅并没有听到她的想法,当他们沉默地对视的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难以接受的煎熬就像是一种酷刑,一种将人的理智缓慢蒸发掉的闷热,任何一点过分的刺激都会带来更加整耳欲聋的回音。
当黎成毅的手插进她的头发里时,姜柳芍的眼睛反复闭上又睁开,最后她只是轻微地转了一下头,眼皮紧紧闭在一起,颤抖的睫毛,紧绷的肌肉,连眼角也挤出皱纹。呼吸落在额头上,滚烫的,冰冷的,以及头皮被力量轻微拉扯的疼痛,她以为他要吻她了。
她的锁骨被发尾的撩拨弄的瘙痒,细微的氧意在皮肤上被无限放大,让人难以忍受,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耳垂已经发烫,发红,酸涩的,如同蚂蚁触角的触感爬上后背,现在的姜柳芍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电线,强烈混乱的感觉如同漏电的残留一样在血管里乱转。
“不要,太晚了。”她低声说。
但事实上,他所做的仅仅是将手指穿过发尾,一件很简单的。在这句话之前,他脑海里还真没这样的想法。
这么一下,他突然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了。
他故意把头低下,手掌缓慢地压在她的肩膀上,隔着布料,睡衣柔软的材质将他手心的温度在肩头传递,这是一种很暧昧的暗示,特别是当他的大拇指指腹轻按在她耸起的肩膀而变得明显的锁骨窝旁边,当他的头继续往下凑,呼吸一缩一放地放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穿梭,
姜柳芍的反应逐渐变得僵硬,连抗拒也是卡顿的,如同一张被划光的cd,机械地将头又偷偷往另一个角度轻微地转动,吞了口口水,吞咽的动作连带着黎成毅也能感受到脖子连接到锁骨的肌肉的变化。
这时候,他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甚至连亲吻的冲动也被完全压下去,脑海里留下的也全是简单,毫无欲望的白色。
一切的改变都从他终于将嘴唇贴在她的皮肤上。在那漫长的一秒里,一切似乎都已定格。黎成毅的嘴唇几乎无声地触及姜柳芍的肌肤,轻得如同宇宙中未冰冷的天体相撞——爆炸令人恐惧,灼热,碎石飞扬,却完全沉默无声。
姜柳芍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他的触碰下生出了电流,她的神经像是被一根根细微的光纤连接,无限传递着细微的触碰,似乎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要把她的每一寸肌肤一旦点吞噬,这些信息在她体内形成回响。心跳在胸腔里如雷鸣般震响,但与此同时,一种占据了她心头已久,已经倒灌进每一寸缝隙里的无形的感情在她体内挣扎。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过去的记忆与当前的情感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漩涡。她感受到他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肩膀,带来一阵战栗,那种感觉仿佛电流般在她的体内蔓延,她的理智却在不停地告诫她,要冷静,要抗拒。
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上黎成毅,你知道你不能这样的,你知道他看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还要如此下贱又可恶地产生这样的欲望,他不是说有那么一些喜欢你了吗?为什么你还是要把自己放在这样的,让人可怜的位置里。
当黎成毅的唇靠近时,她的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几乎是全身都在拒绝这即将到来的亲密接触。她的手轻微地颤抖着,试图推开他,她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顺着重力往下掉,柔软的发丝穿过指尖的缝隙,几簇黑发环绕在指腹,形成了一个套环。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仿佛要挣脱那种无形的束缚。
她的理智在拼命地挣扎,想要从这种深情的拥抱中脱离,机械地将头微微侧过,试图避开他的吻,但黎成毅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引回,微微用了些力,她两颊的肉也被手指捏了起来。
她的眼睛紧闭,睫毛剧烈颤动着,嘴唇虽然被迫机械地回应着他的吻,喉头一阵一阵地吞咽,唾液把干燥的唇瓣润湿,她被撬开嘴巴的时候,甚至有唾液顺着皮肤往下流。
似乎他们就是在深情地拥吻一样,一种热恋期的旁若无人的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仿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无尽的挣扎。她的手指在他的发间颤抖着,试图用力推开他,却发现自己无力抗拒。她感受到他手指的每一次滑动,仿佛在她的皮肤上点燃了无数的火花,那样的刺激几乎让她无数次回想起他对于自己莽撞的提问而得出的肯定答案,她无法抑制地把手心的热度,她的燥热,她无可救药的浪漫的理想主义和现在游走在身上的温柔的抚摸联系到一起。
另一方面,如此的抚摸又太过于熟悉,几乎是肌肉记忆一般,鸡皮疙瘩立马起来,带领着她看见在这样美好的欢愉的尽头出现的只会崩溃的画面,被划成无数个碎片的尖利的,叫她无数次回忆,一遍一遍把每一个黎成毅每一次语气词拆分,每一个语调展开,几乎是麻木地接受从心脏,从胃里翻江倒海涌上的酸涩。
如此反复,如此交替,她在这一刻几乎崩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下去。她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而紧绷,每一寸肌肉都在对抗这份能把理智完全扎成漏斗的刺痛,她似乎下一秒就会和河豚一样,作出恐虑,焦虑和紧张下的应激反应。
如同一把尖刀,无数次刺穿她的心脏。那种痛苦和无助感与眼前的情景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承受。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却是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等待救援的宇航员在耗尽最后一口氧气那样无力。
窒息,溺水版的窒息,被水末过头顶的恐惧,鼻孔里的水呼吸的时候会直接冲进脑袋里,她要缺氧了,如果现在她的确待在泳池里,那么她要做事情是伸出双手竭尽全力地拍打水面。
事实却是她的舌头被吮吸着,她的下巴,她的脑袋,似乎任何一个关节都被控制着,她现在唯一能听脑袋指挥的大概只有指节——实际上,它们现在唯一可以帮助她做的事情仅限于抓紧床单,或者是被子,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抓的是什么。
黎成毅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他顺着腰线往下。他甚至知道自己的手抚摸过哪些皮肤,闭着眼睛黑暗的世界里,顺着记忆他的指腹触摸到的不同的部位,他几乎能够知道这一块摸起来并无二致的皮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