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女皱起眉。
理想中的答案未从他口里说出。
说不清这种不悦难受,此刻坐在他腿上更是如坐针毡。她掐紧着他的下巴,“我问你,你和‘我’什么关系。”
四目相对,容羿不说话,眼神幽幽,娆女莫名烦躁,摆头瞥到不远处的琉璃屏风,映出的是自己的脸。
娆女睁圆了眼,一下子从容羿腿上跳下来,跺着脚,“好啊你,竟然看了我半天戏。”
反被戏耍的愤怒很快占据上风,不再思考他方才的答案什么意思。娆女甩手要走,被容羿抓住手腕拽住又坐到他腿上。
“别生气了。”她坐在他腿上两人头齐平,他歪头侧靠在她胸前,声音闷闷的,“你今天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娆女一口气还没发出来就被他春风化雨解掉,脸上面子还是有点挂不住,挺直了腰板不肯往他怀里靠,气哼哼的。
他手掌摸上她的腰,“伤还疼吗?”娆女仰着头低眼看他,抿抿嘴,“不疼了。”
“那我的奖励还兑现吗?”
娆女哼一声,“你问吧。”
他缓缓抬头,“你的伤,怎么来的?”
柔软暧昧气氛骤散。
娆女站起身,“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听得出,他今天的问和昨天的问不同。
昨天是在心疼她,今天是在质疑她。
“你答应了,要说真话的。”
娆女不说话,不愿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愿欺骗他。径直走出翠玉坊。一路走着,岔路口处,容羿正倚着墙微垂着头看地面。很明显,是在等她。
听得脚步声,容羿转头看向她,娆女脚步一顿。他直起身,走近前,拉起她的手,叹了口气,“回家吧。”
娆女别别扭扭的,任由他牵着她走,快到巷子口,她说:“我把巨灵天王杀了。”
有风从巷口刮出来,微冷。两人同时停住脚步。
“我从城外回来经过他的庙,他突然向我发难,扬言要除掉我。我本来没想杀他,谁知道他搞偷袭,我就送他走了。”她挣开他的手,面对着他,微昂着下巴,“你说,他是不是该杀?”
那晚她从更更深林回来,沾染一身妖气魔气,巨灵天王在庙内敏锐感应到,为防止妖魔祸害城内百姓,巨灵天王当下大喝一声,“妖魔休走!”出斧阻击,娆女感受到霍然而来的杀气,旋身一避,回身一踢,将巨灵天王踹回破庙,她见他受伤严重便收手,本来不欲与他纠缠,可巨灵天王尽管身负重伤,还是趁其不备,抛出神斧,伤了娆女后腰,娆女没想到他还要再战而且还伤了自己,为自己的轻敌也为他的纠缠不休,怒从心起,不再留手。
娆女看不明白容羿眼中的情绪,到底是失望是痛苦是了然还是无可奈何。
她有点看不懂人的情绪了。
容羿听她干脆的理所当然地说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心中更加无力。他上前一步握紧了她的手,凑近了低头轻嗅她身上的气息。
没有任何妖魔气。
至少短期内,不会查到她身上。
她是纯正小仙贬下界,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异化妖魔之气。巨灵天王不会无缘无故斩杀无辜之人,唯一可能的就是她混迹过妖魔所在地。
娆女奇怪,动了动身体,“你闻什么呢。”
容羿倾身看她,“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你会杀我吗?”
她先是疑惑,“你为什么要伤害我?”后又很放松的耸耸肩,“你怎么会伤害我。”
已至下午,日光渐微。秋风起,日落前最后的暖光扑洒在巷子口,与风交织,说不清是暖是凉。
两人一路沉默回家。
如今罪魁祸首在他身边,容羿只觉自己罪孽深重,他没有好好引导她,错已铸成,已经回天乏力。
容羿回来烧了水要洗澡,问娆女洗不洗,给她也烧上。娆女摇摇头。容羿去了院子坐在火边,等水沸腾,火光跳跃,映的他瞳孔深黑。
容羿抬水进内间,正解着衣服,娆女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从背后抱住他,“我怎么觉得你好低落啊,你在难过吗?为巨灵天王吗?”
容羿手抚上她的胳膊,“不是。”
娆女把头从他咯吱窝拱过去,仰着脸看他,“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
巨灵天王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对各路妖魔都一视同仁,斩杀不留情。也正是因为巨灵天王的恪尽职守,守住了城外,长安城内才有这长久的繁荣和平。
容羿伸展胳膊把她整个人抱到前面,“我知道,我明白。”
圆月高挂,月光透进窗户。
娆女枕着手臂望着窗外。今天本来计划是把小宝瓶收集满,进更深林把浊气散给山妖精怪吸收,半道被容羿打乱安排。她不想让容羿知道,他看见了又要多问。娆女在变化琵琶女时就在翠玉坊找了地方藏了起来。虽然不会影响什么,但本应该完成的事没做完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惦记。
而且这是头一回,她要做的事被容羿打断。
以前,她做什么他都不会多过问,只要她不乱伤人命伤天害理他就不会干涉。
容羿洗完澡回来,身上热气腾腾。
他一进屋见她乖乖的躺在床上,像是在思考。难得的见到她沉静的样子。
他穿了薄衫坐到桌前擦脖子上未擦净的水。
娆女忽然坐起来,一张小脸绷得有点紧,直直的往门外走去。
容羿扔了手里的毛巾立刻站起来,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娆女能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身体未贴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她歪歪头,“出去转转。”
容羿断不信这种鬼话,一扬手,门受力合上。
娆女不太高兴,侧过脸垂着眼睛看地面。她想去把小宝瓶取回来,其实也不是着急事,但他拦她,她就是不高兴。
她拽开他的手,又回到床上躺着。
气氛略显僵持。
容羿沉默会,靠近她坐到她旁边,轻声道,“你别走了,好吗?”
今天的事他已经开始隐隐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轻易结束。击杀神灵已经是重罪,他不敢想象她要是真的被天庭抓到会是怎样的惩罚。
她越是抛头露面越是不安全。
可他也很无力的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一种虚无的空落的情绪上涌,蓬勃成奇异的欲望,明知道自己什么也抓不住,可还是希冀能在某一刻她永远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