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道:「至于彩礼数目为什么上不去,这一程子,多少人赶着找人家嫁女儿筹钱,给丈夫儿子抵兵役,两位尽可以打听去。」
原智勇夫妻不响了。
吴嫂子道:「再说,原丫头的声名幷不好听。十里八乡年年有姑娘结私情,但凡她认错改过,旁人笑话一阵便翻篇了,你家原丫头偏生嘴硬,不肯认帐,大家背后可没好话。高员外探到消息,原要打退堂鼓,多亏婆子夸她模样周正才肯将就。员外太太就不依了,说原丫头青春风骚,怕要勾搭她儿子、孙子、重孙子。高员外给说动,便压低彩礼,成或不成,随缘。」
原智勇拍桌道:「这老虔婆。」
蔡氏道:「吴嫂子,实话对您说,婉妹妹和阿重一清二白,是……是我夸大了。」
「嗐,原娘子,您这么做图什么呢?」
「阿重和婉妹妹两下都有意——不过他俩什么事都没干,全是知礼的好孩子——那么,我既是姐姐又是嫂子,不忍心教一双小儿女伤心。我当家的却中意村长儿子,要同他做亲,我不得不放些风声,断了那后生的想头。」
「原娘子,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您轻飘飘几句话算不得数。」
「要不,让高家找稳婆,当着他家婆子的面给婉妹妹验身。」
原婉然鬆脱手上盛米糠的笸箩,跌趺撞撞衝进竹林,直跑到那深处角落方才停下。
她头抵竹管,抓住颈子大口喘气。
要逃,非逃不可,明儿藉口下地,出门就逃。
正谋划路程,耳畔传来汪汪狗吠,她身子一弹直起背脊,疑心听错。
可是狗吠声在竹林小径彼端不断响起,由远而近,不多时,黑妞乌黑的身影映入眼帘,朝她笔直奔来。
「大黑,大黑。」原婉然又哭又笑拔腿迎上,不防脚下绊着摔倒地上。
眨眼间黑妞来到她身旁,一个劲儿舔蹭她,她顾不得身上疼,一把抱住那短毛身子。
「你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伤好了吗?有吃饱饭吗?过得好吗?」
她捧住黑妞头脸,见到它眼目炯炯,较前些日子有神,答案水落石出。
她彻底放心,旋即记起自身的不顺。
「大黑,我过的不好。」她环抱黑妞哭道:「家里要我给人做妾……那个人都做曾爷爷了……说我风骚……要我脱衣服验身……我明儿便去水月庵,你跟我走吧。」
搂抱间,她触到黑妞颈间有韧硬之物,定眼睇去,是条皮项圈。
她迟疑问道:「大黑,有人养你?」
黑妞吠了几声。
原婉然呆住,片时挤出苦笑。
「也好,你跟着我只能上水月庵吃素。」她抱牢黑妞,道:「我在水月庵会想你的。以后你乖乖待在新家别乱跑,尤其千万别再来这儿,你主人黑心肠,要提防他捉你回去。」
她说时眼珠随意一转,打了个寒噤。
不知何时起,一个人立在不远处小径那端,那人背了光不曾露出真容,只见身形异样高大。